但是。
陸宣言開心不起來,他正繃緊神經上緊發條如狡兔般蓄勢待發中,為什麽是狡兔呢?因為狩獵者正以慵懶的神情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戰堇撐著頭下巴歪一邊,漆黑色的眼瞳猷如夜空繁星覆蓋了層濃霧般,散漫而迷幻,淡淡的紅霞浮在他的臉頰上,似嬌而魅,他戲謔道:“你躲那麽遠做甚?”
陸宣言似笑非笑警戒回道:“咱倆還沒熟到那個地步,分開點好。”
此人既是戰堇然也非戰堇,酒肉穿腸過,不入佛門墮成魔。今晚穿出的便是伏在戰堇心底的那隻魔,一隻以殺魔虐妖為樂的瘋癲狂魔。
“美人兒,妳這麽說可真要傷了哥的心了,妳都強吻哥兩回了,怎麽能說得這樣絕情生份呢。”
陸宣言聞言征了征,戰堇手指輕撫過微開的唇似有若無的舔了一下,道:“忘了嗎?要不讓墨哥哥我來幫妳想起來。”
陸宣言長睫垂眸冷笑道:“不就是幾意外之而已,也值得讓閣下你如此掛心,瘋癲狂魔的稱號怕是太高估你了,再說你我本無情硬要這樣攀關係可就真不上道了。”
戰堇非但不見退卻,反而一臉饒富興味說道:“怎會不上道,妳身上可是藏著我的東西呢,挖丹之痛餘悸猶新,我呀,對妳可是情深似海呢。”
看著眼前這個邊雙手摀心邊柔媚哭訴,陰陽怪氣的戰菫,陸宣言皮笑肉不笑回道:“別,我跟你沒啥情深好談的,但我比較想跟你,裡頭的那位談談,要不我請你喝杯涼茶麻煩你請他出來。”
“請我喝茶,要不乾脆來碗醒酒湯更好,八十年不見,怎麽就這麽著急趕我走呢?之前求我出來時可不是這樣的無情呢,阿凡。”戰堇細長的眼尾微翹,道:“還是該叫妳,狐妖趙知語呢?”
陸宣言表面上強裝鎮定,雙眸卻緊盯著戰堇,不動聲色的緩緩靠向門邊道:“隨你,閣下愛叫誰叫誰我不想管也管不著,我…”,但戰堇動作比他更快,眨眼間便越過桌案將他雙手扣住摁在牆上道:“急著上哪兒去呢?美人兒。”
戰堇鼻息輕撫過陸宣言的臉頰,溫熱溼滑中帶著些許曖昧說道:“你知道哥我最喜歡做的事是什麽嗎?”他的舌輕舔過陸宣言的鼻尖,幽暗的黑眸因興奮而閃爍顫抖著,他魅笑道:“虐妖呢,是吧。”
陸宣言心知躲不過,杏圓的眉眼微彎柔聲笑道:“那你想怎麽著呢?”
戰堇冰涼的鼻尖滑過陸宣言側臉搔得他有些癢,他自然的別過臉露出凝玉般白皙側頸,戰堇順勢滑進咬了一口,道:“當然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囉。”
陸宣言被這一口咬得疼的皺了眉,道:“這裡頭不包括咬人吧。”
“是不包括,但能怎麽辦呢,我就是喜歡呀。”戰堇看著印在白玉上的鮮紅齒印,似是意猶未盡的又舔了一下。
“莫非閣下是屬狗的,我這身身板子也沒幾斤肉,你可省著點吃呀。”
“美人猷見憐,我怎會捨得吃呢,但是另一種吃法我倒是頗有興趣的。”戰堇將陸宣言的雙手捆在掌心裡,煽情的延著他的側頸往下吻,另一隻手曖昧的扯開腰帶往衣襟裡探了進去,陸宣言被揉得全身酥麻一臉潮紅,眼裡泛著薄霧竟一時沒忍住讓聲音洩了出來。
“舒服嘛?”戰堇近似呢喃迷情問道。
陸宣言眼神渙散含帶春潮道:“嗯…不…”
戰堇繼續往下探至陸宣言腹部,炙熱的掌心燙得陸宣言渾身都燒了起來,戰堇接著指尖忽一施力冷不防的將陸宣言腹部劃了道口子,鮮血瞬間浸溼薄衫。
陸宣言一個激靈頓時驚醒悶聲道:“金丹拿走我必死,你以為他會放過你嗎? ”
“妖就必需得死,這是他立下的誓言,而我,是執行者。”
“你可別忘了他是為了救趙知語才會放你出來的。”
戰堇的手停了下來,他定睛看著陸宣言頂著趙知語那張秀麗美至不可方物的臉龐,忽的冷笑道:“是了,狐妖媚子果然夠能蠱惑人心呐,就連那高高在上的聖潔寒月都為之動搖,可怎麼辦呢,我不是他呀!”
“我,是戰宣墨,是他藏在心裡的瘋癲狂魔!專為虐殺妖而來的。”說罷便輕咬住陸宣言下唇,貪婪吸允著那股鮮甜的鐵鏽味,接著將她整個含了進去,溼潤的黏膩翻攪著陸宣言的唇舌,燥熱的狂潮讓兩人陷入了欲罷不能的糾纏。忽然間戰堇輕喘著鬆開了緊抓著陸宣言的手,茫然的瞪著陸宣言問道:“你是什麽時候…?”
重獲自由的陸宣言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舔著嘴唇狡黠得意笑道:“本大爺親自製作的清神醒腦丸子,一顆放在涼茶裡,一顆含在我嘴裡,怎麽,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這是他和戰堇之間某種不知名的默契,只要在戰堇意識不清或控制不住情緖時,這頭瘋魔便會伺機而出佔據他的神識。
狂魔嗜血瘋癲,鬼神無懼,仙魔大戰時幾乎以一己之力就殲滅了半個魔族,至今仍令魔族聞之喪膽,但這請魔容易送魔堪比登天,除了喚醒戰堇之外別無他法,所以便有了他和戰堇之間這妙不可言的默契。
陸宣言討厭吃蓮藕,當戰堇拿藕粉涼糕給他時,他便明瞭了。
陸宣言嘴角微揚彎成一抹勝利的微笑道:“回去睡覺吧你,可以把堇哥還給我了。”
戰堇懶洋洋癱坐在地上,邪魅勾魂似的慵懶回道:“阿凡呐,你說下回咱倆換在床上好麽?墨哥哥想好好疼你呢。”
陸宣言被這一撩,回想剛才竟莫名心生蕩漾,本想搭話,但下一秒戰堇的眼眸已從夜幕迷茫轉為清澈紫晶,那雙清冷的眸子刻意避開衣衫不整的陸宣言道:“渾身血,先去清洗吧。”
被這冷語一回陸宣言腦子一愣,對方才發生的事還仍錯亂,莫名其妙應了聲就走進澡間,靠近浴盆時又退了出來問道:“堇哥你真的還是童子麽?我看著那傢夥騷得像是挺有經驗的樣子。”
戰堇本想喝口涼茶醒醒腦,突然被這一問又噴得滿桌茶水,陸宣言沒理會他自顧自的盤算道:“不,不可能,你一定還是童子,沒理由我是你不是,嗯,就是這樣。”說完便走回澡間,留下一臉耐人尋味的戰堇。
沐浴完陸宣言無賴躺在床上唉聲道:“堇哥,我肚子那道口子疼,幫我上藥好麼。”
“自己上。”戰堇頭也不回扔了瓶金創膏給他。
陸宣言兩手一攤,白皙的手腕上橫著二道怵目驚心的瘀痕道:“可我手庝呀,你看,都瘀青了,你都不知道那瘋子蠻勁有多大 ,八十年不見竟然還學會咬人了!你看看我的頸子,還有嘴唇,跟本瘋狗來著的。”
戰堇一轉頭剛好對上陸宣言頸子上那泛著血絲的齒印,像是雪地裡落下的粉櫻脆弱又醒目,他別過臉抽走陸宣言手上的金創膏道:“衣服拉開。”
陸宣言眉開眼笑得了便宜似的,立馬拉開裏衣露出腹部那道深長血痕,雙手枕在頸後等人服侍般悠悠說到:“堇哥,你知道嗎,趙知語跟我說謝謝了,她能放下執念這樣真的很好,我真心為他們高興,她和陳曦看起來很幸福。”
陸宣言思了一會兒又說到:“堇哥,我想去陳家拿個東西…,”見戰堇一直沒上藥,跟他說話也沒反應,陸宣言這才覺得奇怪便撐起身想問清楚,不料卻看見戰堇赤紅著眼,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彷彿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堇哥?”陸宣言不安的伸手輕觸戰堇肩頭,卻被他狠狠甩開咆哮道:“不要碰我!”
陸宣言嚇到了,但戰堇卻絲毫不在意,盯著陸宣言腹部那道傷痕的眼眸,絕望的靜靜的落下無聲淚水,那是痛到蝕骨才會有的悲鳴呐喊。
“對不起…對不起…”,戰堇掩面呢喃說道,彷彿像是渾身傷痕累累的瓷娃娃,一碰就會碎掉。
陸宣言慌了,急忙道:“堇哥…你怎麽了?我沒事,真的,一點都不痛的,我剛那是裝的,真的,藥我自己上就好,你別這樣…我怕呀…。”
戰堇似乎是沒聽到,掩面片刻後便轉身拂袖而去。
明明就是夏至,這一整夜卻涼得讓人寒意直上心頭,陸宣言沒敢闔眼也闔不了眼,這事情發生的速度已經遠超過他的理解範圍,他從不知道他受傷竟會帶給戰堇如此驚人的打擊,可這一點都不合理呀?!這三百年來他又不是沒受傷過,仙魔大戰時所受的傷比起腹部這道,簡直小巫見大巫堪稱微不足道,那是拿命搏來的勝利。
可戰堇為何如此大的反應,又為什麽要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他嗎?看著又不大像,那會是誰?
最後陸宣言下了個結論,這件事八九不離十跟戰堇修仙前的過往有關,狂魔的事也是。他從來也沒問過戰堇,就算問,戰堇也不會回答。
每個人都有自已想隱藏的東西、不堪回首的曾經,它們刻進你的骨血裡任憑你怎麽撕扯咆嘯,逃也逃不了,就這麽爛在骨子裡,成了如影隨行鬼魅般的夢魘。
戰堇回來時天才剛光亮,晝白的微光透過窗櫺宣洩了進來,打在他憔悴蒼白的面容上,他的眼眶仍泛著些許紅絲。
“還疼嗎?”他淡聲問到。
“不疼了。”陸宣言輕快的回答,試圖營造一種“啥事都沒發生過”的感覺,他不想打探戰堇的過往,亦不想問他昨夜去了哪裡。
戰堇從懷中拿了樣東西出來,遞給他,陸宣言驚喜道:“阿怪!”
“你昨天想去陳家拿的是這個吧。”戰堇笑了笑,很淡,卻很暖。
陸宣言猛點頭,燦笑著,他的每一個心思,戰堇都懂。
倆人打探了一番很快便找到陳曦的墓,那是臨近錦明鎮西方的一座山林風水寶地,大部分居民世代都葬於此地,但諷刺的是當初趙知語被隨意丟棄的地方,卻是隔著錦明鎮與之遙遙相對的東方荒林。
“人成各,今非昨,看來陳家真的很恨她,”陸宣言落寞道:“可是我能理解,必竟是我…。”他又想到當初那雙沾滿鮮血的手,心頭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轉身抬頭望向戰堇的側臉,戰堇下頷的弧度剛毅冷傲,與白皙細緻的脖頸形成了一股不可褻玩的俊雅氣質,冷峻而傲潔,陸宣言一時間竟看得入迷,他別過頭問道:“堇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好。”
“如果有一天我找回金丹換回真身,你可不可以幫我把他倆葬在一起?”
“可。”
陸宣言蹲下身在陳曦的墓邊挖了個小口,小心翼翼的把阿怪放了進去,輕聲說道:“曦…陳曦,趙知語的肉身再請你多借我一陣子,我保證等我找回金丹後就馬上還給你,好嗎?我先讓阿怪先在這裡陪著你,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山林裡的風透著絲涼意讓人有種入秋的錯覺,陸宣言望向縹緲無際的峻嶺崇山,心中亦是無盡的虛無與徬徨,道:“堇哥,你說我真的能找回金丹嗎?”
“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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