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語和陳曦回陳宅時已是午夜時分了,而且還是從後門偷偷翻牆回去的,果真印證了從哪出來就從哪回去的道理,“對不起啊,早知道要嫁給你,我就會乖一點和伯母搞好關係了。”1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a8oXTXASB
趙知語落腳時陳曦伸手扶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放下,道:“無妨,咱倆今晚就成婚,反正生米煮成熟飯後再生個一打小狐狸出來,我娘不認也得認了。”
趙知語難得羞紅臉嬌嗔道:“說什呀你,真不害臊。”
入房後,陳曦喜滋滋的將喜服從床墊底下拿出來遞給趙知語笑道:“有請娘子著衣與夫君拜堂。”
不過想當然爾,堂今晚是沒法拜了,小倆口簡單的在門口拜完天地後便雙雙入房,陳曦小心翼翼的掀起趙知語的狐狸蓋頭,眼前伊人脂粉未施在他眼裡卻仍然美的清麗脫俗,他拿起桌上那盅瓷白的酒瓶道:“語兒妳知道嗎?那年我上山就是為了去拿這瓶酒,這酒可珍貴了,我可是等了十年才一釀,也就是因為這瓶酒才會讓我遇見妳,我覺得啊這一切都是命運安排的,這就是我倆的訂情酒。”
他將酒倒在二人的杯中,深情道:“願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喝完這杯合巹酒妳就是我陳曦一輩子的結髮妻子了,趙知語妳可否願意?”
趙知語目光含情潸然淚下點頭道:“我願意。”
在如此浪漫感人的時刻戰堇的心中卻頓時涼了半截,並非是擔心待會兒又要演出黏膩的深情戲碼,而是桌上那瓶瓷白的酒瓶。
他和陸宣言倆人不約而同的望向那瓶合巹酒,可那哪是什了合巹酒,那是戰堇親手釀製的「除祟酒」,十年一釀除祟酒,妖邪現形命不久。
那可是戰堇傾盡十年修為所釀製出來,專門用來撕裂妖族換皮術的除祟酒,不說趙知語現在已靈力盡失,哪怕是在她妖力頂峰時也不見得抵抗的了。
陸宣言整個人都不好了,即使他極盡抗拒不讓自已喝下那杯酒但仍徒勞無功,趙知語終究還是喝下了,倆人尚未反應過來時便感受到的一陣難以言喻語的混沌感,彷彿有兩股凶狠的力量正在相互撕扯著。
趙知語不知怎的並沒現出原形,而是陷入到了完全無法控制且極度瘋狂的狀態裡。
等她再次清醒時憾事已發生,陳曦倒臥血泊中,而她沾滿鮮血的手裡正握著那把用來結髮的剪子…
戰堇立即想到那日夜探陳宅時陸宣言崩潰痛哭的情景,手指一縮揣緊紅繩,一把便將陸宣言從趙知語的執念中給拉抽了出來,但此時的陸宣言已沉浸在親手殺了陳曦的悲痛自責之中,淒聲哭喊道:“是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原來是我!為什麽死的不是我…為什麽不是我!!…為什麽…”
戰堇見狀緊擁住陸宣言柔聲道:“噓…那不是你,你是陸凡不是趙知語,不是你殺的,不是你,你是陸凡,陸宣言,阿言。”
陸宣言雙眼淚汪茫然的看著戰堇喃喃說道:“阿言?”
“對,阿言。”
“阿言…” 在片刻的靜默後,陸宣言突然瞳孔緊縮幾近瘋癲道:”不…不是!我是趙知語,我是陳曦的妻子…曦郎他,他親手了為我繡了蓋頭,那是隻很可愛的小狐狸…他說要當我永遠的依靠,他說要我當他的妻子,可是…他卻死了,死了…你知道嗎?是我殺死的,是我親手殺了他!是我!兇手!應該去死的是我才對啊,去死!去死啊!快去死!!”
眼看陸宣言神識已混亂,戰堇深怕他真的會傷害自已,不得已只好落掌將他擊暈。
將陸宣言安放在榻上後,戰堇疲憊的靠坐在床邊,竟有種脫力感,一股悶熱的氣息積壓在他的胸口,沉的他直冒冷汗。
這三百年來他對妖族的恨如鯁在喉,是匍伏在他心底的魔,他恨妖族,恨到誓言斬盡天下妖人使其灰飛湮滅永不超生,恨到即使要他背棄神佛也絕不捨去心中執念。
曾經他的心堅如磐石,可這晚他卻動搖了,趙知語、妖王、妖族、人族、仙門,還有他自己,究竟孰是孰非又孰對孰錯?
他緊閉著雙眼卻徹夜難眠。
陸宣言醒來時仍然有些恍惚,但已識得清人:“堇哥?”他坐起身像是在喚人又像是喃喃自語。
“你說是不是,如果我不跟他回去,他就不會死了。”
戰堇遞了碗熱粥給他,道:“餓了嗎,喝碗粥吧。”
陸宣言抬起頭,趙知語圓圓的杏眼蘊著一層霧水,像只受傷的小崽道:“堇哥,是不是如果我沒喝下那杯酒他就不會死了,曦郎他…,如果是我先去死是不是就能…”
“不是!” 戰菫眼角怒著一絲紅霞道:“你不是趙知語,你換不回他。阿言,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你改變不了這個結局,陳曦已死,趙知語也死了,這不是你的錯,你是陸宣言,不要把這事攬在你身上。”
“可是我能怎麽辦…堇哥,我好痛,這個身體的每一寸都痛到讓我想去死,我沒辦法不去想,我滿腦子都是那一幕!錐心之悲,蝕骨之慟,你能懂嗎?!你懂嗎!不…你不會懂的,如果沒有那杯的酒曦郎就不會死了,如果沒有…”
她滿是淚痕怔怔的望著戰堇,卻沒看進隱在戰堇眼底那道血淋淋的傷,她哭喊道:“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那杯的酒!都怪你!都怪你…"
拳拳砸落在戰堇的胸口上,戰堇沒有閃躲,只是默默地任由她悲慟撒潑,看著她打累了,哭累了,揣著被子捲縮在床腳,像只可憐的小狐狸。
街市的喧嘩聲隨著清晨的朝陽劃破雲層漸漸繁鬧了起來,催醒了床上的狐狸。“對不起堇哥。” 陸宣言埋在被窩裡生無可戀說道,彷彿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已毫無意義。
“午飯後我們再探一次。” 戰堇說道。
陸宣言聞言心抽了一下,又把自已埋進更深的被窩裡,艱澀道:“我不要。”
戰堇看著他有點無奈,道:“這酒既然是我釀的,我想我應該有辦法把裡面的法力抽出來。”
陸宣言一聽立馬從被窩裡翻了出來,滿懷希望的問道:“這樣曦郎就不會死了,是嗎?!”
“阿言,人死不能復生,你明白的,這事你我都無力回天。”
陸宣言又窩了下去,道:“那探與不探又有何意義,多添痛苦而已。”
“可你有沒有想過,對她來說那酒如若不是除祟酒,便是合巹酒了,阿言,只要成了這場婚事必能了結她的執念,也能解了你的執念,否則你還要在這被裡窩多久?” 戰堇一把掀了陸宣言的被子說道:“否則,你還要恨我多久?”
突來的涼意抽得陸宣言打了個噴嚏,他略帶鼻音悶道:“我沒恨你…對不起堇哥,我沒恨你,我只是…有些犯糊塗了。”
“阿言,你不是趙知語,你該扛起的不是她的過往,而是你自己的未來,逝者已矣,你又何苦執著於此。” 戰菫邊說邊倒了杯溫水遞了給陸宣言,暖身後陸宣言問道:“堇哥,你的除祟酒會使妖發狂嗎?”
戰堇明白他的顧慮,道:“不會,妖若發狂必會傷人,我釀那酒意在弱化妖力使妖現形自離人界,傷人非我所願。”
“可趙知語…”
“你可還記得她喝下那杯酒時的感覺嗎?”
陸宣言憶起,點了點頭道:“記得,有兩股力量在撕扯。”
“對。"戰堇道:“一股是除祟酒在撕扯換皮術,而另一股…”
“是那顆千年妖丹!以趙知語現在的能力根本承受不了這兩股力量的撕扯,所以她才會發狂!”
“沒錯。”
陸宣言似乎燃起了絲意願道:“你有把握嗎,堇哥?”
“願傾全力一試。”戰堇說完又淡聲道:“我欠她倆一杯合巹酒。”
午飯時陸宣言沒什麽胃口,隨意扒了兩口便望著窗外發呆,仲夏的日頭悶得人發懶燥得人犯愁,戰菫拿了塊藕粉涼糕遞給他道:“吃點爽口的,墊墊胃。”
陸宣言先是愣了一下便側著頭接下涼糕,看見戰堇手上揣著條新的紅繩,這條紅繩比先前那條要長很多,他隨口問道:“這繩怎麽這麽長?”
戰堇低頭在自已的中指上邊打緊繩結邊道:“我必須要脫離趙知語的執念才能先行去尋酒,在他們拜天地完回房之前,定需將那酒中的法力提出才行。”
陸宣言頓時心頭感動微酸,他認識的那個戰堇自他懂事以來一直都恨妖入骨入髓,如今卻為了他,為了趙知語做到這般地步,不禁哽噎道:“堇哥,謝謝你。”
戰堇白皙的臉龐微側露出一條俊美的弧度,紫色的眸子含霧帶了點柔軟道:“傻孩子。”
在入趙知語執念共靈後,陸宣言一睜開眼便看見陳曦雙眼帶著星光,燦爛熠熠的伸出手朝著他微笑,輕輕巧巧的將他從屋簷上抱了下來,正是她倆成親前偷翻牆回家的那一幕。
陸宣言凝望著陳曦內心激動不已,好似曦郎又在他眼前活了過來,他眼眶微紅問向戰堇道:“堇哥,為什麽我們這回進入的點會在這裡?”
戰堇淡然回道:“這是你心中的執念。”
在陳曦帶著趙知語拜天地時,戰堇悄悄退了出去,陸宣言回頭時只看見紅繩懸在半空隱沒在黑暗的虛空裡,這讓他有些不安。
拜天地時他顯得心不在焉,忍不住拉了拉手腕上紅繩,紅繩似有感應回抽了一下這才讓他心安了下來,他甚至忘了陳曦正深情的向他告白。
就在陳曦拿起桌上那盅瓷白酒瓶時,戰堇終於出現在他的身後,“成了嗎?”陸宣言焦急的詢問。
戰堇點點頭沒有回話,瓷白秀美的面容上有些潮紅,眼尾還蘊著絲絲慵懶,陸宣言透著紅繩都能感受到從戰堇身上傳來的那股炙熱,他如臨大敵驚愕道:“堇哥你該不會把那酒給喝了吧?!”
戰堇歪著頭用黑沉沉的眼神看著他,嘴角彎成一道誘人的危險弧度,勾人般的輕笑出聲,那聲訕笑笑得陸宣言渾身不寒而慄,全身的毛都炸了開來。
好不容易忐忑的看著她倆入安然喝完合巹酒,幸福洋溢的訴說情話後,陸宣言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急忙拉著戰堇退出共靈,在脫離執念的那一刹那,趙知語緩緩側過頭和陸宣言的視線對上,朝著他微笑說道:“謝謝。”
原本捆在他身上那道令人窒息的沉重枷鎖,彷彿突然之間得到了解脫,所有的痛苦自責瞬間如雲霧般消散而去,一切豁然開朗,迷茫的天空再次繁星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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