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暑雲散,裊裊涼風起,一襲紅衣在秋風細雨中如潑墨般渲染而來,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竟是暗淡了那片萬里碧空。
戰堇將撞入懷裡的那人腰枝收緊,纏綿繾綣的兩瓣唇齒相互交融著,豐沛渾厚的真氣連綿不絕湧入陸宣言的氣海裡,終於把那幾近枯竭金丹殘片給催得翻騰了起來,陸宣言這才退開微微喘息道:“好險,差點就露餡了。”
就在剛才,陸宣言還正在莫月嬋那兒被折騰得心煩意亂,但他看莫月嬋一門心思滿腔熱血的全都攬在了他身上,實在不好意思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強忍著想逃走的衝動,心死般的隨她擺弄,誰知就聽到莫月嬋“疑?!”了一聲。
他不明所以的看著莫月嬋在他身上聞來嗅去,問道:“怎麼了嗎?”
莫月嬋皺著眉困惑道:“奇怪了,我這些衣服收進櫃裡時都有先清洗乾淨過了,我還怕著了霉味在每個櫃裡都放了溢香丸,怎麼這會兒穿在妳身上卻飄著股奇怪的味兒,可這味道又不像霉?到底是什麼…”
陸宣言聞言也納悶撩起了袖子,聞了聞,道:“什麼味兒?我什麼味兒也沒聞…”突然之間,他一個激靈想到“壞了!我忘了要讓堇哥渡氣了!這味兒怕是妖氣側漏了!”
他慌不擇路的掀起裙擺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衝,也顧不得莫月嬋在後頭追喊著,頭也不回的吼道:“找堇哥!忘了吃藥!待會兒找妳!”
莫月嬋:“……”
戰堇悠閒的靠在床架邊,好笑的看著陸宣言道:“怎麼又換回紅衣了?不是膩了嗎。”
陸宣言白皙的臉龐還印著紅暈,那唇還濕潤著,道:“嗯,就覺得你喜歡。”
戰堇仔細的打量了會兒,這襲紅衣不似之前那大紅金絲囍服,而是以堇紫色及月白色絲線刺繡,少了俗艷之氣,將趙知語那原就高冷的絕色襯托的更為凜冽嫵媚,彷彿在一團熊熊燃燒的紅色火焰裡,竄燃著絲絲紫焰流光,那樣美得令人眩目卻又極度危險。
戰堇瞇起了眼,在那短短須臾間,紫色的瞳孔似乎也被燒得滾燙著。
墨符門側殿弟子的的墓室安於側殿後山的地陵裡,只有正殿嫡弟子才能安葬於寒冰晶石窟內,莫月嬋領著戰堇及陸宣言走出正殿時,花風苑正悻悻然的等在門前,道:“怎麼,掌門師兄屍骨還未寒,墨符門的規矩就先入土了麼?沒人教導過妳,若無我的允許不得擅自私帶外人出入正殿的麼?連正殿的門規妳也想改了麼?”他說詞嚴厲絲毫不給莫月嬋留情面,最後那句「連正殿的門規妳也想改了麼?」明顯戳著莫月嬋是因為師尊破例才讓她進了正殿之事。
莫月嬋小聲的“嘖!”了聲,嬌俏的臉蛋瞬間垮了下來,眉心皺得都快擰成了菜乾。
陸宣言和戰堇自然是噤聲的,一來這事的確是墨符門的門規,二來畢竟他們倆是外人不好干涉太多,只是陸宣言一想到這事是因他們倆而起,不免為莫月嬋感到委屈,面色一沉正準備解釋時,莫月嬋從懷裡拿出來塊月牙白玉的令牌,道:“我已事先請示過哥哥,哥哥允准的。”
花風苑淡淡的掃了眼那令牌,似乎並不怎地感到意外,也沒取過那令牌細查,只是挑了挑眉,那雙好看的鳳眼裡透著些揶揄,百般無賴道:“喔,原來是這樣,二師兄如今已是代掌門,既然已通傳了代掌門得了令牌,那我也不好再阻攔,下回若再有此事,還請月嬋師妹先派人到我那通知一聲,免得我又誤會妳壞了規矩,讓戰掌門見笑了。”他說完便朝著戰堇揖了個禮,嘴角微勾了抹竊笑道:“失禮了。”便飄然轉過,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宣言無言的瞪著花風苑的背影,再明白不過這人根本就是專程來找碴的而已,他的目的只是為了羞辱莫月嬋和吾言,「二個靠著關係入正殿的女人」,看來這幾十年間他那瞧不起女人的惡心思,似乎又更上一層樓了。
莫月嬋面露潮紅抿了抿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皺了皺眉低聲道:“走吧。”
戰堇微微擰了眉心,放慢腳步拉著陸宣言讓莫月嬋走在前頭,小聲對著陸宣言道:“更嚴重了。”
陸宣言回道:“哥也看出來了。”
戰堇聳了聳肩道:“又不是瞎了。”
陸宣言思了片刻,快步跟上莫月嬋勾緊了她的手臂,本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又想到他現在的身份是剛入門的「吾言」,對於花風苑的事應該一概不知才是,便又將口中的話吞了回去,正煩腦著該說什麼時,莫月嬋軟糯聲音輕嘆道:“言妹妹妳莫往心裡去,花師兄他,其實以前不是這樣的。”
從正殿轉入側殿後山是一條狹而悠長的竹林小徑,微風一吹滿山遍野的竹枝沙沙聲作響,這天才剛剛入初秋而已,可在日頭正炎的中午仍令人略感寒涼,陸宣言不禁又更靠緊莫月嬋,戰堇在後頭眉心也擰得更緊了些,臉沉了下來,明顯不悅。
莫月嬋再次開口,聲音有些飄忽緩緩說道:“花師兄在未入門以前是家中的獨苗,因為家裡是當官的,他為求入門,不得已只得和家裡斷絕關係,他父親為了延續香火連續幾年娶了好幾門妾室,也如願旺了男丁,那幾門生了兒子的妾室也因此母憑子貴爬上了位,更仗此生了豹膽將他親娘這個正妻踩在腳底下,羞辱她生了個不能認兒子,沒多久他娘便受盡屈辱鬱鬱而終,花師兄他…連母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全家人都瞞著他稱花夫人是突染重病而亡,一直以來他也都認為如此,直到五十幾年後的一天,一名從花府退休的老嬤嬤含著淚偷偷上山將此事告知了他,那人便是花夫人的陪嫁丫頭。老嬤嬤說,她隱忍了五十幾年才說出來,不是希望師兄為母報仇,只是覺得師兄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希望師兄能遵從花夫人的遺願好好修仙,夫人說“她從不後悔讓師兄上山,她很驕傲有一個成仙的兒子。”隔天,師兄便下山將醉仙樓砸了個稀巴爛,也是從那天起他便性情大變,成了這般仇視女子的性格。”
莫月嬋說完彷彿如釋重負,深吸了口氣眼神有些落寞,須臾道:“花師兄他以前,其實對我挺好的,我…並不怪他,我…其實很心疼…”
陸宣言一路怔怔的聽著,這些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花風苑這小子從來都不曾對他說過,難怪當年他會突然拆了醉仙樓,難怪當年他會突然傳風鈴邀他大醉一場,難怪他會突然上妓院眠花宿柳…難怪…
三人靜默的穿出竹林盡頭時,本應和煦的陽光此刻卻頓時刺得令人睜不開眼,陸宣言支手掩在額上擋住陽光,這在才陰暗裡看清前方的光景。
“……”面前啥都沒有,只有一整片寬闊無邊光禿禿的山壁,是那種禿得不能再禿,還會反光的灰白岩壁,像老鴇塗滿白粉的臉,一笑便崩了好幾道裂痕。
岩壁上有一個小小的山洞,看似不大約莫只有一人高三人寬,裡頭較為寬敞些但卻不深,就是一般在荒林隨處可見的洞窟,只是這洞窟內有一道黑幽幽直朝地底而下的石梯,彷彿像頭張牙舞爪的巨蛇,無盡頭的向下延伸,石梯口立著一尊玄水鬼帝石像怒目而視令人心生敬畏。
莫月嬋朝著玄水鬼帝拜了拜念了個口訣後,鬼帝像手中忽的竄出一道火苗,莫月嬋將那火苗捏起朝著石階口畫了道符“轟”的一聲,火光便延著石梯兩旁蜿蜒而下,將石梯照得火亮,莫月嬋這才道:“解開了,走吧。”
陸宣言邊走入那森森洞口,邊好奇問道:“小嬋姐,如若未解開結界就走下會如何呢?”
“喔,那個。”她領在前頭泰若自然道:“岩壁會迅速閉合將闖入著活活碾成肉餅,哪怕就算已入化神境也無法活著離開。”
陸宣言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心道“還好沒有硬闖,不然這會兒他和戰堇已經血肉模糊的黏在牆壁上了。”他想著又回頭望著戰堇,以幾乎貼在他身上的距離小聲道:“哥,這結界感覺挺威風,要不回頭讓玄伶也給咱們宗昊門設一個。”
戰堇冷聲道:“有劍陣了。”
陸宣言撇了撇嘴往前邁步走在戰堇前頭,若有似無的“哦”了聲。
宗昊門的墓室雖也是位於山洞之中,但卻與墨符門的梯下地底墓穴不同,宗昊門的墓室並不在地底,而是在寬闊的大山肚裡,所以沒有可以地方可以設制吃人的石梯岩壁,若要使岩壁閉合,那石洞裡那成千上萬的棺槨和劍塚,恐怕也全都要給碾成稀巴爛了。
三人走了約莫半刻鐘,陸宣言正覺得這石梯怎麼彷若無邊無際,永無止盡般的連綿不斷時,莫月嬋忽的停了下來,伸手往兩旁念了個訣一捏,道“收。”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IGTuX6kql
陸宣言猛的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呼嘯而來,火光便由上而下迅速熄滅,乖乖的在她指上凝成二道小火苗,她又打了個響指,那二簇火苗傾刻間便如龍捲般席捲而過,點亮了整個洞窟,眼前豁然開朗,那洞窟成圓空狀宏偉寬廣無比。
石壁約莫有百層,每層都排滿一整圈的木棺,上層的每只棺木旁都立著一把劍,中間以下只有棺木而無劍,最底層則凌亂的矗立著上百千隻的孤劍,這是個墓穴也是劍塚,五門的墓室都是這樣,新進的弟子在劍塚覓求此生配劍,死後則一同入墓,生同衾死同穴。
此時的洞窟中央孤零零的擺放著十二具棺槨,想必便是那十二師弟了。
這洞窟雖不及那冰晶石窟刺骨,但地底終日不見陽光總是寒氣較重,陸宣言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戰堇白袍一揚將她攬在了袍裡。
莫月嬋自顧自的走著並未回頭看,低低軟糯道:“就是那兒了。”
戰堇手中不知何時已捏了塊小石子,趁莫月嬋大步流星不注意時,朝她腳底一扔,莫月嬋渾然無察覺的踩得正準,“咕嚕”腳一滑,陸宣言登時一個心驚,反射性的伸手想去抓住她卻徒勞無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啪搭”直直摔暈了過去。
陸宣言手還伸在半空中:“……”他無奈的慢慢縮回手,道:“哥,不能溫柔點嗎,女孩子家家的磕傷了臉怎麼辦。”
戰堇長睫半垂看似在反省,沒想卻是從懷裡拿出了瓶傷藥道:“我有帶藥。”
陸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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