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突然之間不知打哪兒來的四名家丁,橫眉怒目粗手粗腳的掰開人群怒聲道:“讓開!讓開!還不快讓開!” 硬是為他家主子敞開一條通路。
一名年紀約莫三、四十歲的男子,身著金光華服手執玉雕美扇,全身油裡油氣的男子兒郎當慢步走近,滿身銅臭味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他不屑的從懷裡揣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元,「喀當」一聲扔進了老頭手中的那隻空砵裡,不懷好意說道:“吞的進去,大爺我這錠銀元就當賞你們了!倘若吞不進去…"見他右手搓揉著油膩下巴,眼睛眯成一線,色欲熏心的盯著後方那名青衣妙齡女子道:“那她,今晚就陪本大爺樂樂欸,呵呵呵…”
不用想也知道,他這根本就是沖著那名青衣女子而來的,顧重印一聽腦子一熱這還了得,「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逼良為娼!」畫本裡就都是這麼寫的!
見他劍一提就想沖過去抽他個幾巴掌,陸宣言見狀立馬伸手擋住了他,顧重印急呼道:“二師兄他們…!”
陸宣言臉色悠哉沒見腦怒,只是寓意深長的笑著說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然後雙手插胸一副老神在在等著看好戲的樣子,顧重印見陸宣言這樣有把握,雖然滿腹疑惑,但倒也放寬了心,畢竟他這個二師兄見多事廣什麼怪事沒遇到過。
那老頭不知是有意無意,先是耐人尋味的飄了一眼陸宣言,隨後立即老練的堆滿笑容轉向那敗家油男說道:“哎呦這位大爺,您這不…您看您這可是實打實沉甸甸的銀元呐,這…這…"
“怎麼,吞不下去?!” 油男猥瑣笑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這麼大的元寶讓人怎麼吞啊…” 一旁的民眾開始窸窸窣窣的幫腔道,“就是啊,這不擺明瞭強人所難…硬要那姑娘嗎…”
“這麼大銀元吞下去還能活嗎…人家討生活不易何必如此,做人還是要厚道點呀…”
“這人怎麼能這樣,不過就是仗著家裡有幾個閒錢,就想汙了人家姑娘清白,造孽呀…”
敗家油男越聽越惱怒,漲紅著臉怒道:“你們全都給本大爺閉上嘴!他們倘若沒這個本事,就別在這裡給本大爺騙錢耍雜猴戲,就憑你們也想在這兒四處招搖騙,到時可別怪我報官抓人!老頭,一句話,吞,還是不吞!”
大夥兒都噤了聲,只有那蒼白男子依然故我的吃著銅錢,絲毫不想理會那油臉男的叫囂,路旁的老婆子實在忍不住了,道:“年輕人你別再吃了,那可是銅錢呀再吃會死人的。”
男子這才抬起頭,提著三白死人眼一臉病懨懨的朝著老人笑了笑,哐哐噹噹朝著人群搖響砵裡的銅錢後,接著便直接將砵整個端起,呼嚕呼嚕一口氣就將砵裡的銅錢給吃個精光。
敗家油男沒想會有這招,提著那隻戴著誇張黃寶石戒指的手指,高舉在半空中頓時愣了一下,圍觀的群聚也傻了眼,這下所有人都直勾勾盯著砵裡那碇銀元,半好奇半期待的等著病懨懨男接下來的舉動。
見他蒼白瘦弱的手緩緩拿起那碇銀元,提在陽光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似乎在找個好角度,接著不急不徐的張大嘴巴像吞包子般,連眼都沒眨咕嚕一聲就將一整碇銀元給吞了下去,圍觀群眾全驚嚇的倒抽了一口氣。
敗家油男瞪大著雙眼,停在空中的那只手抖了好幾下,又揮了揮才結結巴巴的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接不下話。
老頭兒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道:“謝謝這位爺!謝謝這位爺!謝謝各位打賞!謝謝各位打賞!…”
病懨懨男抿了抿嘴打了個嗝,拍了拍身上的布衣,還順便抖了幾下示意身上沒有藏任何東西後,便把空砵遞還給矮侏儒,自個兒又慢條斯理走回躺椅躺了回去。
敗家油男臉色猶如放煙花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的,可卻也沒再撒潑的理由,只好怒衝衝把氣撒在倒楣的家丁上道:“看什麼!還看!嫌不夠丟人嘛!一群沒用的傢夥!還不給我滾回家去!”
人群漸散,顧重印眼裡卻正閃著晶光,他笑容洋溢喜滋滋的跟在陸宣言身邊道:“二師兄,你說那人也太厲害了吧,看起來弱不經風的竟能把那一整碇銀元一口給吞了下去!還有那一整盤銅錢就這樣消失不見了!真不知道底是如何做到的。看那油男一臉吃鼈的樣,真是大快人心,想不到竟有身手如此了得的世外高人。”
“欸欸二師兄,你莫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手法才會如此淡定,快跟我說說,他把銀元和銅錢藏哪兒去了?方才我眼都沒敢眨一下,還是沒看清他是如何藏的。”
陸宣言把剛才在路上買的糖葫蘆嚼了一口,接著把剩下的那顆塞進顧重印嘴裏,含含糊糊說道:“他沒藏啊,吞下去了。”
顧重印一聽,差點沒把剛咬進嘴裏的糖葫蘆又給吐了出來,趕忙囫圇吞了下去問道:“吞下去了!二師兄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又不是糖葫蘆,那些東西就這樣全吞下去還能活嗎,那還是人嗎?!”
陸宣言啍了一聲,道:“的確非人。”
“…啥???”
陸宣言似乎看中一攤賣劍穗的小攤子,沒理會還呆站在原地的顧重印,便自顧的走了過去。
他拿起一隻色澤偏暗紫色的紫羅蘭玉堇花劍穗,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見那堇花玉雕刻得極為雅緻細膩,玉質溫潤沉美,陸宣言似乎頗為滿意,付了錢後便揣在手心裡複手而去。
顧重印靠近看了一眼,問道:“二師兄,你買那劍穗那要配在「若水」上的嗎?可我覺的你的若水配靛色的玉穗更合適些…”
“欸!不對,你方才說非人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真的不是人嗎?”
陸宣言這才漫不經心的說道:“嗯,是非人。方才那年輕人是只蟾蜍精,最會的就是吞錢了,給他銀元,那可是求之不得呢,他那身破鑼病態都是裝出來的。”
“什麼!竟然是妖精!二師兄你怎麼不早說!!"顧重印一聽提了劍,一臉正氣澟然轉頭就想回去收了那隻蟾蜍精,卻一把被陸宣言給叫住:“回來回來,你幹什麼去。”
“斬盡亂世妖,伏盡禍世魔啊!”
“方才那一班雜技團六人全都是妖,就你一個人,行嗎?” 陸宣言把玩著劍穗,挑了個眉又轉過頭,一副沒想理會顧重印的意思繼續往前走。
顧重印一聽扁了臉,又見陸宣言不願跟他過去,只好悶著小碎步跟了回去怨聲道:“二師兄啊,既然你知道他們全都是妖,方才怎麼不直接就把他們給收了,他們可是妖啊!萬一…”
“妖又怎麼了,他們老老實實的賣藝糊口,不偷不搶不打不鬧,我為什麼要去找他們的麻煩,而且剛才你不也看得挺高興的。” 顧重印一聽扁了嘴。
陸宣言不以為然的說道:“倘若真有個萬一再動手也不遲,況且那老頭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吶。再說了,方才那個逞兇鬥狠,滿臉淫穢沒事找碴的是妖嘛,啐!根本比妖更噁心。”
顧重印啞口了,陸宣言拍了拍顧重印的肩頭又道:“你二師兄我啊活了三百多年了,雖然看得不多但也算瞭解了一些。這人哪,有好人有壞人,妖呢當然也有好妖有壞妖。”
“而且大多數的妖都安份守已,心地也都不壞,只是偶爾皮了些喜歡搗點亂,也並無惡意。他們會來凡界無非是因為這兒的靈氣豐澤利於修仙,否則誰會願意離鄉背井,過著隱姓埋名餐風露宿的日子。又再說了,人,哼,也不見得高尚到哪裡去。”
“二師兄,我怎麼聽著聽著越覺得你越像是妖了。”
“是嗎?哈哈哈哈…可能吧!”
回山時,顧重印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二師兄,方才那幾隻都是蟾蜍精嗎?”
陸宣言搖搖頭回道:“非也,那走繩索的大漢是隻烏鴉精,青衣女子是貓妖,老者是鼠精,侏儒是猴妖,裡頭還藏一隻蜘蛛精呢。”
顧重印這才恍然大悟道:“難怪他倆在繩上能走的輕輕巧巧的,那繩該不會是蜘蛛絲吧?!”
“答對了!挺有慧根的嘛你。”
顧重印得意的笑了笑問道:“二師兄,我還要修練多久才能像你那樣,一眼就可以看清是人是妖啊?”
“其實這事也沒多難,妖就算再怎麼隱藏還是會有妖氣,只要多留點心,對了,你才剛結丹吧。”
“嗯。” 顧重印點點頭道。
“依你這禦劍這資質,應該再練個三百年方可修成。”
“啥啊!還要這麼久啊!二師兄你這莫不是在框我的吧!…那個,二師兄,你是不是已經快進化神境了啊?”
陸宣言一邊把玩著堇花玉穗一邊思考道:“我嘛…還久得很,大約還需再修個二、三百年了吧,不過戰堇應該快了。”
“大師兄?嗯,以大師兄的資質的確應該快了。” 顧重印倒是不覺意外,當初戰堇和陸宣言是差不多時期進入「宗昊門」的,雖說陸宣言在修道界已屬天資聰穎之材了,但戰堇卻是屬更上層的天賦異稟之姿,再加上陸宣言生性好玩浪蕩,戰堇為人則嚴謹自律,這一拉一減的自然差距越拉越大,不過陸宣言對此倒沒啥得失心,他的至理名言就是:「雲遊於海角,浪蕩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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