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焰引發的無盡深寒和悲慟終於消散,臉上傳來刺骨寒意,喚醒了路爾斯的意識。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露出極度疲憊的目光。當視線逐漸清晰,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寒冷堅硬的石質地面上,臉頰緊貼著寒冰般冷漠的深藍色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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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路爾斯的聲音微弱,心中充滿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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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撐起身體,四處打量這個陌生而怪異的地方。封閉的空間一片寂靜,環繞的圓形牆壁似乎由某種透明材質構成,通透卻模糊,就像通向外界的窗,可是窗外卻是一片深邃且難以窺探的藍,就如深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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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館嗎?」路爾斯的思緒仍然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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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盡是肆無忌憚的藍色。光線微弱,他只能勉強辨認出房間正中有一座圓柱形石台,剛才那座巨大摩天輪卻不見蹤影。陌生環境令他不安,但更令他緊張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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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佛烈德呢?」他環顧四周,房中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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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走向那透明的牆壁,希望從中找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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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他的指尖輕觸那面反射出自己倒影的材質,驚訝地發現光滑的表面冷得像冰塊一樣:「……這不是玻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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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藍色表面上映出路爾斯那副愁容,但更深處還有別的光芒。朦朧間,他窺見窗外深邃如海的深處,似有巨物蠕動,沉悶的摩擦聲在他心底迴盪,鎖鏈牢牢束縛著巨獸,徒勞地掙扎。究竟是甚麼存在,被囚於這片窗外的深海之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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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藍色呈現漩渦般的扭曲,路爾斯終於看清隱藏於暗湧後的物體。長蛇般的驅體非常龐大,一圈又一圈地圍住整個房間,但卻被重重鎖鏈捆綁,使其僅能做出微不足道的扭動。路爾斯順著窗外被困的蜿蜒巨軀一路尋去,在房間中繞了數圈,終於定睛於那巨大的首級。上面佈滿深淺不一的藍色鰭片,還有一對暗紅色的尖角,大口雖被鎖鍊纏繞,但仍露出緊咬的利齒,碧綠色的眼珠正瞪著路爾斯,那顆眼中不僅透露著怨恨和不甘,還有經歷悠長歲月的孤寂與疲憊,以及對重返死亡平靜懷抱的無限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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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路爾斯認出那雙充滿絕望的綠色眼睛,雖然仍不明白當前境遇,他只感到一股迫切,不斷拍打那寒冷光滑的窗面:「振作點,你不能就這樣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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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他的只有鎖鏈摩擦鱗片發出的低沉悲鳴,那聲音彷彿來自深海,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路爾斯的呼喊似乎無法觸及任何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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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死了……」路爾斯鼻子一酸,混亂的情緒像激流般洶湧:「……這……我的天,我該怎麼辦……怎樣才可以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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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寒意襲上心頭,路爾斯驚恐地轉身,視線被房中央那座孤零零的石祭台牽引。他步履蹣跚地走向那冰冷堅硬的石台,期盼能在這裡找到任何線索。沉寂中,路爾斯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每一次跳動都像在倒數計時,提醒他外面掙扎的那個存在,正等待著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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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祭壇上一本打開的書馬上吸引了路爾斯的注意,他低下頭,泛黃書頁上的手寫字跡模糊不清,就只有最後一句話,清晰無比地映入他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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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打開家門時卻發現母親珍妮特,已經上吊身亡。」路爾斯唸出那個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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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果然是這樣。這裡紀錄的,是亞佛烈德的一生。」路爾斯的手指輕觸書頁,他的眉頭緊皺,不解地望向後續那些被黑色吞噬的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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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左側頁面已是泛黃老化,但相較於右頁倒顯得完好無損。右頁像經過焚燒一樣,已化成焦黑一片,灰燼化的紙張脆弱不堪,似乎觸碰一下就會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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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爾斯深呼吸,努力抑制內心的焦躁與衝動。他需要了解亞佛烈德的遭遇,也許那些經歷能為他目前的困境提供解答。他細心而謹慎,用盡全力克制著手指的震顫,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灰燼之頁翻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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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書頁尚能保持原本的形狀,並未因此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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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燻黑了,甚麼都看不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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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爾斯只能把所有緊張感抒發在聲線中,他得盡力維持雙手的動作穩定,實在不敢想像萬一令這本書損毀的話,會有怎樣的後果。路爾斯一頁頁地翻著那些書頁,然而頁面盡是一片黑,完全無法從中找出任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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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十多頁之後,終於在一片焦黑之中,隱約看見彎彎曲曲像是筆跡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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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不是……」路爾斯看著那個單字,結巴得說不出話來:「這是我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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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爾斯心中原來已經纏繞不清的絲線,此刻更被用力拉扯,成了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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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湧上心頭,路爾斯感到意外,似乎是暗戀之情終於得到回應。多少個不眠之夜,他都在亞佛烈德若即若離的態度中煎熬,如今,他的名字竟然出現在這漆黑如墨的書頁上,難道這意味著在亞佛烈德心中,他不是一個渺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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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喜悅轉瞬即逝,路爾斯的心很快又被疑慮填滿。他在亞佛烈德心中是甚麼角色?僅僅是一個可以代替亡弟的人嗎?路爾斯知道亞佛烈德始終無法對失去親弟這件事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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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深陷於這些感情糾結無助於當前局面。路爾斯首要任務是拯救亞佛烈德,只有安全脫離危機後,他們才有機會直面彼此,釐清真正的情感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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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決心並未帶給路爾斯任何實際的解決方案。如何才能拯救亞佛烈德?在這樣的困境中,路爾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旁那支如寒冰般冰涼的沾水筆上,腦海中不禁閃過了伊恩給予的關鍵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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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現真實的自我,同時去理解真正的他,別讓不確定成為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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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泛起一線曙光,路爾斯意識到是時候採取行動,即使前路未卜,也必須一試。他拿起沾水筆,卻發現最後的難關,是缺乏書寫所需的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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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簡單了,只要是有色彩的液體便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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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爾斯下定決心,他咬破自己的指尖,以溫熱的鮮血作為墨水,在那一片焦黑的書頁上,寫下他由衷的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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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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