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真的 - 002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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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02

季瑚

Feb 28, 2023

140

3 Mins Read

x

我還記得這種心情。

我拉上外套，往捷運站移動。

咖啡店坐落在細細長長的巷弄中、被夾在十多間相似的小店裡。兩側建築物鬱鬱寡歡，為這些寶盒般精緻的小店覆上一層灰階。我緊挨著邊線走，繞開狂舞的旗幟。身穿制服的店員微笑著遞出傳單，我目光向下快步閃避。

在這條小巷，除了疾馳的機車和分心的路人，時不時，風會從樓與樓的間隙間灌進來，推著我前進。我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在一個踉蹌後，我最終跑了起來。

我隨著人潮擠入捷運，在車廂門旁的空隙站定。片刻後，我從口袋翻出手機，開始檢視未讀訊息。

一則來自怡亭的訊息。

一封來自玉立創意的修改明細。

我先看信，信讀到一半，手機忽然震動；螢幕上跳出簡短摘錄，珮妤傳了一條粉絲專頁連結過來。我沒點開，將她的對話框設為關閉提醒。

信裡夾著兩份附件，我逐一瀏覽、評估，接著點開怡亭的訊息：

修改清單出來了，明天上班前可以改好給我嗎？

怡婷將指示修飾成問句是出於禮貌，因此我回傳：

ok

回家前，我往左拐進隔壁的巷子，這在兩周來已成了習慣。

在這個時段，學校還沒放學、公司還在上班、太陽斜射。一排向陽的鐵窗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巷子空無一人，只聽得見遠方車流穩定的隆隆聲，世界被烘得像個蓬鬆的夢。

我肯定是在夢遊。日復一日，我走向這裡，困於沿途所見。柏油路上斑駁的標線，斷斷續續指向迷宮的中心，我逐步深入，拿不準是想將自身獻祭，還是做個了結。

真希望有人能將我輕聲喚醒。

而它在那裡。在一個轉角，被幾排舊公寓和透天厝包圍，一個社區的停車場。這讓我想要尖叫。我在內心尖叫，想請求協助。它在那裡，是個警訊。彷彿這個世界、所有神明意欲與我針鋒相對，降下對我量身打造的裁罰。

然而回過神來，我又無法確定；的確從閘門數來的第三行第四格停了車，不過說到底，那只是一輛尋常白車，與停車場三分之一以上的車子沒那麼不同。我想再次確認車牌，從我站的角度看來，R有點像B，但再走近些，R下面那一橫像是雨後留下的污漬；我越走越近了，並將車牌上的字母一字一字念出聲，幫自己壯膽；我逕直走到車後方，現在R看起來就是R。

我看向車窗。

我不是沒有想過，她大可趁我上班時返家將它開走、或是躲在裡面、預謀偷襲，或死在裡面。

真希望我沒想到死。

車窗上映照出我自己的臉。

我冷靜下來，想起她討厭曬太陽，總把窗玻璃貼滿深色隔熱紙。這次我小心翼翼，略過玻璃的反光，透過佈滿水痕的車窗看進去－－車廂內光線昏暗，空氣停滯，儼然塵封自過去。方向盤加了鎖，副駕上，一件軍綠色外套捲成團，一邊的袖子下垂，幾乎落至腳踏墊。後座空空如也。

車子停的方式跟我那晚從家裡衝出來時一模一樣；稍往左偏，幾乎要壓到白線。引擎蓋上積層灰，鳥屎乾硬。附近沒有樹，幾片來歷不明的枯葉在雨刷凹槽內與發黃的停車繳費單同棲。

我聽到輪胎輾壓路面的聲音，一台車駛進停車場，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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