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剛才裡面是不是有人?」一名身穿白袍,戴著白色口罩的醫生,向在走廊路過,穿著同樣裝束的同道揚手問道,而該名同道也就好奇的端詳一番房間內的擺設,的確是漏了一個點滴架在其中一張床邊。
「可能是調了房間吧……」那名醫生托著下巴蹙眉,接著說「真是的,東西都不收一收……」
「沒關係,我來收吧,要推到哪邊?……啊~我初來不久,人地生疏,不知可否帶路?」
「沒事,跟我來吧。」
「有勞了。」
語畢,他就趕緊推著點滴架走了出房間,跟在引路人背後,誰也沒察覺到他是僑裝成醫生的昊天。
大概三十分鐘前,昊天還在剛才的房間內忍受著獵奇可怖的內藏標本等物品,努力的東翻西找,發現了一套整齊地摺疊成長方形的白袍套裝和一盒白色口罩,又在其中一個櫃裡的急救箱中取出了創可貼和敷料,忍痛把針頭拔掉再用敷料按壓針口止血,待止得差不多了,就用創可貼固定針口上的敷料,以免血跡殘落在其他地方,尤其是打算換上的白袍。
換完了醫生裝的他渾身不自在,原因無他,只因為沒穿內褲就直接穿上褲子的違和感罷。白袍的長度也剛好能蓋著針口的位置,然而卻有美中不足之處,那便是一雙鞋子,可所有鐵櫃都被他搜了一遍,就是沒有鞋子……可都到這個地步了,不能就此放棄的!思來想去,似乎真的有地方漏了搜索,那便是五張床下的五個白色鐵桶!
萬般不情願的把鐵桶拉出打開,果然,一如所料的發出腥臭的異味,除了第一個打開的是一堆漆黑的積物外,其餘的盡是肢離破碎的人體殘骸,愈近門口的愈是形態清晰,所幸此種物品經過處理,並無屍蟲之類的東西。最後他分別在其中兩個桶裡分別找到穿著黑色波鞋的左右腳,這種時候就沒法挑三揀四的,他攏掌跟殘肢說了一堆喃嘸阿彌陀佛之後就用戴著手套的雙手脫下鞋子,經過一番仔細的消毒後,用質料厚實的抺手紙裹足,穿上鞋子時還是不禁打了個冷顫,試問可以選擇的話,有誰敢去穿死人的鞋子?
他心知不耍點小手段,下一個變乾屍的無礙就是自己了,所謂人急智生,他試著打開房門成功後,利用自欺欺人的戰術,冒認自己是同檔,跟敵方拉攏關係,瞞騙過去了。
「想不到駐日華裔醫生也滿多的,今天又來了一個,不知要如何稱呼?」
昊天愣了愣才回想起自己目前尚在日本,居然直接跟對方說廣東話,假若對方聽不懂他就有難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任他內心再心虛,還是得固作鎮定。
「請叫我鐘醫生,對了~還要走多久?」
「到了,左邊請。」那名醫生為昊天打開了門,又道:「清洗工具都放在那張枱面,洗好後放進那扇門後的間隔室吧。」
「了解,謝謝。」
昊天還擔心再說下去會露出馬腳,悻然對方也沒有繼續待在他身邊的意思,但做戲做全套,他還是依照以前看到父親的做法跟著清理點滴架了,邊清洗同時,邊調查逃離辦法。
接著,他在一個抽屜裡看到了病人證,再拉下面的抽屜果然發現了醫生證的皮套,就只是以防萬一,帶來防身也好,要是被人查的話就能稍微掩飾一下,可是就只有個皮套,還差一張名片。
所幸他又在牆邊的枱面上找到一個捲動式字母印章,於是就在空白的卡片上印了名字,並放在衣袋裡,然後他才把點滴架推進了隔離房裡去。
「你怎麼還不去報到?」
昊天才開了隔離房的門,就有人闖進來,叫住他,回眸一看,正是剛才的醫生。
「手腳怎麼這麼慢?快點放好,快點出來,要開例會了。」
「馬上就過來。」
時間剛好,沒遲沒早,昊天馬上收好點滴架跟了上去,還好這裡出入都是要戴口罩的,即使在這麼多人面前出現也不一定要露臉,應該是可以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隨著來人的腳步,搭上了電梯後得知這個巢穴一共有4層,而他所在的是地下2層,然後他去的是地下3層,而這一層的格局和剛才的截然不同,一進去先被屏風旁樹立在玻璃窗內的兩個人骨標本吸引了眼球,而且上方還標示了詳細的文字描述,昊天直覺這是真實的骨頭而不是人造模型……
穿過了屏風,能看到前排兩邊都是默默工作著的員工,大約就有二、三十名,每一張枱面都有一部電腦和實驗用的試管和顯微鏡等的用具,而他們要進入的,則是正前方的那扇大門內的會議室。
要是他們知道這裡有個十來歲的冒牌貨,一定將他碎屍萬段吧?昊天默默在心中祈求千萬別要讓他脫下口罩,可是事與願違,所有人一旦進了會議室都是需要脫下口罩的,無一例外。
為勢所逼,昊天也不得不露出真面目,果然他這一脫就換來一道道凌厲的目光,這個會似乎是高層會議,也就只有醫生才能出現在此,為數不少亦不多,一共就三十多個,多了一張新臉孔,終究是有人看得出來的。
「見たことない顔だな、貴方の名前は?」
不明白那名日本醫生說話的內容,但是昊天知道大概是在對他說的。
「我是新來的,日語不太好,抱歉……」
「啊?新來的?我也是昨天才來的,看來大家都是華人,普通話你聽的懂吧?」另一位戴了黑框眼鏡的醫生似乎會聽但不會說廣東話,而除了他以外,還有9名華裔的。
「你叫什麼名字?」
他本來不想留全名,但對方這麼一問,他也不得不告之於人了。
「我……叫鐘敬天。」
想到他們必定要會進一步證實他是否真的是有醫生牌照的,萬一他亂作一個名字,查無此人,那麼就一定更危險,所以就只好借用父親的名字。
然後卻是換來更奇異的目光,也不知他們在低頭說些什麼,但據他所知,他的父親該是個很普通家庭醫生才對,沒聽過不足為奇,但也不至於引來如此反應。
「你就是鍾敬天醫生嗎?」
這個問題就好像解答他,他們的確是認識他父親一樣,那麼他的回答必須更審慎,但他沒退路,並用父親平常說話的口吻道:
「……不然呢?」
大概沈默了數分鐘,他們又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話了,不過說話的內容卻是他意料以外的……
「久仰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傳聞鐘醫生年紀輕輕就豐功偉績、備受重用,沒料及真人遠比想像更加年輕!幸會幸會!」
「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可恨本人年資尚淺,未能與鐘醫生一同共事,難得醫生回巢,未知日後有否機會在醫學方面切磋切磋?」
「恕我冒昧,鐘醫生當年黯然離巢十五年,今日卻貿然折返,未知所謂為事?」
「……」
過於大量的訊息讓昊天一下子反應不來,亦始料不及,說不定他的父親比自己想像中更不簡單,而且隱藏著多年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從他醒來看到的林林種種噁心可怖的畫面,怎麼看都是極其不正當的活動,可是他所認識的父親明明是個狼面佛心的仁醫,他怎麼可能與狼為伍?這一定有什麼內情的,至少起碼他是這樣認為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也許,父親……是有什麼苦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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