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不了,這張臉化了灰他也決不會忘記!
「張安然!?」伊韻按奈不住激動的情緒,身體連聲音都抖振著「你還沒死!」
「喲~這不是伊韻嗎?我吔~沒死成,說話這是對長輩應有的態度嗎?」張安然聳聳肩,一手扶額,一手叉腰,並無否認,口吻一如往昔。
「可你明明……」
是了,伊韻總算想起來了,那時看到的確實是被放置在藍色藥水箱裡,四肢䀆被砍掉的人棍,斷肢的表面在藍藥水的浸泡下冒泡的張安然。藍色藥水便是讓壞死細胞再生的藥水,伊韻由一開始的假設變成了肯定。
「我?我能怎樣了?老同僚重聚不要太見外了~」張安然張開雙臂作勢要擁抱對方,倒像個老熟人,但這一身的白色實驗袍實在教人大惑不解,好生敏感。
「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伊韻對眼前人有所防範,此話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求對方說重點。
「你有心思審問我,倒不如想想那可憐的孩子吧~」
「那孩子……?」
「奉勸你一句,那位仁兄可不是善類。」
「哪位仁兄?……」伊韻快速組織了一番,馬上反應過來「你知道他們在哪?」
「怎麼可能~我又沒內置雷達……」張安然搖搖頭,負手於胸前,跟伊韻擦肩而過,再回頭看著他的背影道「不過倒可以告訴你從這裡出去的方法,但離開後就再別想再回來了,要死要活,自己選擇,後果自負。」
「走?你讓我去哪?結果不都是一樣嗎?」
一個人逃了有何意義?試想想,活肢單是接收到一個訊號就能擅自脫離人體,那麼倒轉過來看,要支配一個人的身體和思想也輕而易舉,也不曉得地面上有多少人接受了活肢移植手術,到時候一旦計劃正式開始了,哪都不用逃了。再說,活體化武強化計劃可不是鬧著玩的,那些可是能任意變形,且把生物視為玩物,非比尋常的異體呢!
更何況他又不是貪生性死之人,見死不救有違他的道德觀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他的處事態度。
「行啊你~不聽老人言,果真沒變……」張安然嘆了口氣,看到伊韻那勢在必行的目光,又搖了搖頭。「好吧~我服了,你果真心如明鏡。」
不消說,像伊韻這類人,縱然回到過去,也還是會重蹈覆轍,歷史重演,不惜犧牲自己去揭發不道德的地下活動,不同的或許只有看待鍾敬天的眼光吧。
「你就坦白吧,別轉彎抹角了……」
伊韻滿懷心事地轉身,恰好對上了張安然的視線,冷不防被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我說,你這副德性也難怪有人對你心懷不軌。」張安然眯起眼,似笑非笑。
「別扯開話題。」受不了污言穢語,伊韻一時氣紅了臉,眉頭深鎖的樣子顯得格外懾人,可張安然並沒斷袖之癖,看了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誒~慢著慢著,現在才要切入正題呢~」張安然引導伊韻望向背後那放置在藍色水箱的陌生男子「看見了嗎?得好好瞧瞧,這張臉和你可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呢~」
「什麼意思?」
「難度你從來都沒質疑過自己在"那人心中"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嗎?為何千萬人中,偏偏選你做孕體,而不是用完即棄的活體?」張安然負手於背後,以伊韻為圓心繞了個圈,又重新回到藍色水箱的側面頓足。
「少賣關子,有話直說。」
「真沒意思,這是讓你先做足心理準備,都不懂別人的用心良苦……」張安然嘴巴說得委屈,表情卻不以為然,各種欠揍的感覺。「一年多,算長不長,可你啊~可曾知道枕邊人的故事?」
「你!」伊韻一時語塞,手指指向張安然,滿臉通紅,欲言無詞。
「怎麼?你還真當我死了?哈……告訴你,我可是耳聰目明,驚訝得很。」
「那時候……」伊韻嘴唇翕動,艱難地說出下一句「你一直都清醒著?」
「不錯。」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在藍藥水箱裡,只剩下頭和身軀,睜著眼睛和嘴巴,死氣沈沈的人棍,可他千猜萬想,也估不到對方還是活著的!
「從頭到尾……?」心裡很是難堪,卻想知道一直被自己錯誤理解的”真相"。
「一直看著。」張安然把”活龍陽很猛,大開眼界,長了不少知識。"的話忍著沒說出口,也是很給面子了。
「那為何不告訴我?」
「嗄~怪我咯?你認為一個被強行切掉手腳的活體能說上完整的一句話?」
無法反駁。
「……對不起……」伊韻慚愧的低頭,說到底人家都是被他自己連累的。當初張安然對活體實驗總是採取避之則吉的態度,怎料日防夜防,卻還是給隊友坑了,雙雙被抓之前,他終究為伊韻擋過一劫,嚴格算來還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別別別……過去都過去了,別在這種地方糾結。」張安然攏掌舉手示停,又嘆了口氣。「言歸正題,"你那位"是何等身份,想必你心裡應該有個底,你們之間到底是心意互通,還是只有肉體關係我也猜得八八九九...只是我真心希望你聽完這段故事後仍不忘初心。」
「長話短說。」
「所以說年經人就是缺乏耐性...」也不知第幾回嘆氣了,一副感懷身世的蒼老大叔的模樣看得教人心浮氣燥,不過他很快收斂起來,正色道:
「異性戀者”不能接受”同性戀是可以理解的,可多半都是傾向”反感"居多,"出櫃"的後果往往分兩極:一種被欣然接受,一種淪於眾叛親離。後者經歷九曲十三彎,不被看作正常人,慘遭溪落與各種敵對乃是家常便飯。試問身在其外之人有幾何會待入他們的角度去設想?噁心、變態、精神病...這些在普世價值下被逼得瑟縮一角的小角色有誰在意?巴不得把他們扭曲的思想都殺清,感化才是世人的做法。
為了引導孩子重返正途,長輩出䀆渾身解數也要捧打”鴛鴦”並非冰山一角的故事,尤其作為大企業的獨生子,成年之前就被逼緍,可男孩並無說不的權利,原是為了保住真愛的性命而違背自己的情感。沒錯,有錢人就是手段毒辣, 恃著雄財勢大,把男孩的最愛給設計囚困了,為使企業地位能得以保持,男孩必須找個能為家室繼後香燈的女性,而並非不育的男性。
男孩努力的迎合、滿足長輩的期望,與毫無感覺的女性結婚生子,當他以為終於成事,可以見上擊愛一面之時才察覺有異,對於自己的要求,長輩依然諸多推搪,在多番查探下,他總算得償所願,只是與他會晤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為愛而生,為情而亡,活著痛苦,一去了之。可男孩死心不熄,諗諗不忘,不惜犧牲一切代價都要把愛心之人換回來,苦也,苦也!假如世界多一點包容,結局也許就不一樣了……」
「……」
哪怕是意誌再堅定的人,聽完這故事後都要給跪了,伊韻險些沒站不穩,不是沒想過被迫懷孕的理由,也從不自戀到以為是對方迷戀自己的容顏,但他沒料到自己居然是個替身侍枕。
伊韻看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屍體,只覺得荒謬滑稽,他用手掩著嘴巴,有點精神恍惚,片刻過後依然反應不過來。
屹立於水箱旁邊的張安然仍是默不作聲,單純在觀察伊韻的反應。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當然是張安然,你的老同僚。」
「別裝蒜,為何你會知道這些?」
「調查一下自然知道,好歹我也是個警察。」
「……對不住……」發生自己似乎想太多了,伊韻連忙道歉。
「誒~又來了,開口閉口都是對不住,我又沒兇你……」張安然沒好氣道。
「話說這種藍藥水還可以復活一個死人嗎?」
「姑且別論復不復活,你有聽過Bryukhonenko嗎?1940年的一名瘋狂蘇聯科學家,他所做的非人道狗頭實驗,是讓沒有身體的狗頭憑藉一個人造血液循環裝置而苟延殘喘,不但聽見,還有生物反應,實驗證明心臟停頓不代表真正死亡,大腦停頓才是生命的終結。
不是鼓捧讚同此類歪風,但相關的實驗對後來醫學確實奠定了基礎,並帶來新突破,造個假的心臟也救活不少人,壞在人的貪得無厭,有人用於正途,自然有人走了歪道……
至於這種藍藥水嘛,能使壞死的細胞再生,對誇張的傷口特別管用,也不知原理是什麼,但凡有完好的腦袋和心臟,即便是穿腸破肚也能救活,真想與始創本尊一會,答謝他的救命之恩……至於用在屍體上,就算救回腐爛的身體,也不知能否召回神智……」
「說來也是……關於藍藥水的創始人,你知道多少?」
「誰知道呢?就知道是一名叫鍾敬天的亞洲人吧?怎麼?你認識嗎?」
「……不認識……」知人口面不知心,伊韻實在不認識鍾敬天真正的為人,為何要做這種藥水?為何要拿活人來做實驗?如果藥水不管用,那跟殺人犯有何異?看到張安然視殺人狂魔為救命恩人,伊韻都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這一層都快要淪陷了,再不走就麻煩了,你要跟我走,還是留下來救那孩子呢?」
淪陷是什麼意思,只要看了剛才的監視畫面就能知道了,伊韻又怎可能讓那孩子單獨與不正常的武醫在活體堆中並肩而行呢?
「我要留下來……」
「看來還是得分道揚鑣了。」張安然微笑,把一張卡片飛過去給伊韻。「這是通行證,左邊一直走拐右有一扇大門,通過那房間後,就能通往外面的走廊,那邊暫時還算安全,小心行事,多多保重。」
「謝謝。」伊韻低頭看手中寫著"張了然"的偽名通行證,再抬頭看著張安然「你能否告訴我……」
「不用焦急,如果你還活著,我們很快會再見面,到時候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好,一言為定。」
接著二人一齊轉身,朝著各自的方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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