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顫巍巍的單膝跪下,昊天透過地板的縫隙之間細仔端詳了一番,發現埋在不知死活的殘骸之中,有張不知是男是女、被手掌掩著下巴的半張臉同樣在骨碌碌地審視著他,四目交接了半晌,還眨了眨漆黑得死氣沉沉的眼眸,這居然是張活人的臉!
即使做了各種心理準備,但在如此寂靜得鬼異的氣氛烘託下,如此突如其來的小動作亦足已把人嚇破膽了,昊天一時跪不隱就側臥在地上了,冷汗從眉心到下巴逐一沁出。
一陣胸前起伏才稍稍平息下來,粗略地四下環顧,困在這裡的似乎就只有一顆頭顱,不曉得其他的是否埋得太深了還是怎樣的,再沒找到第二顆了。再度鼓起勇氣爬過去查看剛才那張臉,但這次好像在跟他玩木頭人一樣,任他待多久也沒等到對方眨動眼睛了。
「聽到我說話嗎?」昊天不抱期望的問道,又補充「如果無法說話就眨眼睛,"是"就眨一下,"不是"就轉動眼球。」
似乎真的在回應他似的,對方果然眨了一下眼睛,同時也表明對方是懂得廣東話的,不是香港人就大概是中國南部的人吧。
「你是否被人困在這裡做活體實驗的?」
O 眨眼
「這裡埋藏的肢體是否都從活人身上切下的?」
O 眨眼
「這些都還是"活"肢體?」
眼見未為真,雖然常識告訴他切下的肢體放久了就是屍骸,但在這裡經歷的林林總總都教他沒法循書本上的知識去判斷眼前事物,而對方亦不知是否也在猶豫,只見那對眼睛驀然佈滿紅筋、眉頭深鎖,也沒有像剛才那樣瞬即回覆他的提問,正想切換下一題時,對方居然還是 O 眨眼……
“活肢體”是什麼意思,就連說出這個詞的昊天也不太確定,雖則這些殘骸並沒大腦主宰,但幾乎有90%可以肯定肢體是能活動自如的,理由很簡單,在不久前才見證過斷肩可以和節肢的部分完美合體的畫面,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不過是問了一個關鍵詞,本來靜止不動的肢骸居然激動起來,有些還揘著強拳頭、青筋畢露,而那張臉的表情更是猙獰可怖,除了青筋還在表皮上浮現了紫紅的微絲血管,即使不說話,也可以感受到對方積累以久的怨氣沖天,可這地板婉如鐵寵一樣的牢房,讓他欲離卻逃不得。
「抱歉,問了讓你不愉快的話……」就算隔著一個鐵板,昊天仍無法忽視那股非比尋常的怨氣,但他知道自己並不能就此退縮,說不定地下之人能給他一些提示,於是他就接著說:
「其實我有一位朋友也被他們抓來做實驗了,我想救他,可是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找到以後又能否把他回復原狀,不知你能否指點迷津,給我一點提示?如果我們成功逃離此地,必定把這裡的事通報警方,結束這場荒唐又瘋狂的活體實驗……」
語畢,那顆眼珠突然就轉動得其快無比,眼框微紅、還掛著一絲淚光,臉頰的肌肉痙攣、抽搐個不停,十分抗拒的樣子,莫非是在害怕?
害怕也不無道理,畢竟這具怪物似的本質也只是個普通人類罷,被發現告密後會受到如何殘酷的對待,光是想像也教人魂飛膽顫,理解歸理解,昊天認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求求你,這不單是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係到所有無辜的人,還有你……你不想逃出這地獄一般的鬼地方嗎?」
那眼珠依舊轉動個不停,漠視昊天的請求……
「拜託!你行個好,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事吧……」昊天實在急慌了,他用力的搥打幾下地面,眼框微紅,一反常態地大聲疾呼。
「就連一直最敬重的父親是活體實驗的主腦人物也懵然不知,聞名四海鍾敬天,大人物啊……你以為我真的接受得了?真是受夠了,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告訴我啊……」
只是假設,倘若真的讓他們成功逃出來,事情亦不見得樂觀,那些抓他的人是否知道自己與父親的關係?或者說即使知道了又怎樣?會就此放他一馬嗎?或者追溯到底,他被抓時,父親是否一直在現場目擊一切?甚至眼睜睜地看著那名西裝男對伊稜父親做的種種親暱卻又殘暴之事?
胡思亂想了一陣,父親看著伊韻那目光灼灼,包含各種情懷的眼神閃過昊天的腦海中。不對啊,如果父親真的那麼十惡不赦的話,又怎麼可能會像那樣想踫又不敢踫的,小心翼翼的待在對方身邊,聽著伊韻的惡言惡語卻一語不發、默默忍受?
大概是一路上遇到太多衝擊性的事物和醜惡的人性,連一向樂觀愛笑的昊天也忽然變得有點消極,也不知失神了多久,地板猛然震動了一下,那張貼近了許多的活死人臉拉回了昊天的思緒。
那半張臉因為被手掩著了下巴而沒法說話,只能盯著昊天發出一絲低呤聲,所有藏在地板下成千上萬隻的手紛紛指向左邊的方向,只有極少數手指著其他三個方向,畫面何其壯觀驚悚。昊天一時搞不清狀況,但看著對方的眼睛,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地下的人居然憑自己的意識控制了所有的殘肢!
「你是要我去左邊的意思嗎?」
O 眨眼
「那邊能找到我朋友嗎?」
活死人的眼神又一陣恍惚,不知在想什麼。
「如果我走右邊呢?」
聞言,活死人又開始激動起來了,眼珠子轉動得比之前更快,而且還發出可怕的低吟。
「好吧……我相信你,可是你要記住,騙我是沒有好處的,要知道我成功逃離後,還可以嘗試救走這裡的體驗實、解放你,我死了,你就只能一直困在這裡。」
語畢,他看到那活死人的眼睛居然是充滿笑意,彎得幾乎呈一條線。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最後問你一次,是走哪條路才能找到我朋友?」
須臾,活死人還是指向了左邊,而這一次所有的手都一致指向同一個方向去,無比䖍誠,沒有要撒謊的意思。
「謝謝了。」
他向活死人深深一個鞠躬,站了起身,往左邊的通道走過去,走在這條悠長的通道上,他可以看到通道下方是無底深淵,也不知扢了多深,但要是掉下去必定是要粉身碎骨吧?
好不容易走到門前,昊天警戒的拿著麻醉槍,一手放在門抦上,還好這裡沒有設置什麼精密機關,只須輕輕擰一下就能開門了,可是才開了一點就卡住了,他一開始還以為鎖住了,但稍為用力推撞踢開就成功了,然而一具頭破血流,五官不全的屍體就這樣迎面撲到他的身上,昊天受不著屍體的重量就往後傾倒了,屍體就這樣壓在他身上一動也不動。
昊天則是嚇得魂飛天外,從頭到腳都直在發抖,只要他一呼吸就能嗅到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而身上的屍體還是溫熱的,剛逝去不久。昊天不敢正視他,勉強自己蠕動著身體,在成功掙脫後,退到老遠的一角回望剛才的屍首,發現是這裡的實驗人員才鬆了口氣,只要伊陵還活著,他就可以振作下去。
但這也代表那個活死人沒有騙他,他找對了地方,他必須振作起來,現在也只有他才能救伊陵了,罡風不在,伊陵一定很害怕,他不可以讓伊陵出意外的!絕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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