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木槿花開的正盛,粉粉嫩嫩的似嬌柔弱,風一吹便跌落了朵掉在窗台邊,失去枝葉的花兒看似自由卻又無限惆悵,門外來人輕扣道:“堇哥。”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KphANzTDB
“進來吧。”淡雅的芙蓉清香隨風飄散而來,戰堇起身時無意識的又回眸望了眼那朵被門風吹得滾了好幾圈的槿花,傅音閤起門問道:“凡還好嗎?”
戰堇垂眸道:“睡著了。”思了半分還沒待傅音開口,又道:“不好,她現在的心神已逐漸與那狐妖融合了。”
傅音聞言不可置信道:“怎麼會?!不是只是隻普通的妖而已嘛,且妖丹還被封了,以凡的修為,他的元神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侵入的。”
戰堇頓了頓沒有抬頭看傅音,反而斜著眼莫名其妙的望著椅腳,帶了點不自然的抑鬱,道:“那隻不是普通的狐妖,她體內那顆被封了印的妖丹,是傳說中的千年妖丹。”
傅音秀雅的面容從靜滯、困惑、不可思議,瞬間轉為震驚道:“千年妖丹!九尾天狐!!那傳言竟是真的!!!“
能讓平時從容雅正的傅玄伶如此儀態盡失,倉皇失措的,戰堇還是頭一回見到,傅音茫然好了一會兒,又問道:“堇哥,你確定?”
戰堇回道:“三年前妖界的那場叛變,為的就是這顆妖丹,她是妖族的郡主,趙希冀的女兒。”
傅音露了個莫可耐何的表情失聲苦笑:“這機率都能遇到…也真是絕了。”
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心思交談,傅音久久回不了神思緒飛快運轉不知在思忖著什麼。
未了傅音終於回神道:“所以說,那顆妖丹一直被封印著的?”
戰堇點頭道:“趙希冀這幾百年來一直藏在身上試圖解開,都未能成功,直到秦肴叛變才轉到趙知語身上。”
“還有一件事…”戰堇神情凝重道:“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我懷疑她體內的那顆妖丹正在甦醒中。”
傅音面色忽的一凜,戰堇接著說道:“她身上的妖氣日趨明顯,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堇哥,這封印絕不能解開。”傅音正色道:“封印一旦解開,以這千年妖丹強大的靈力到時就算找回凡的金丹,他的元神也不見得有辦法換得的回來,況且眼下這盆髒水不管是誰做的,仙門定會潑在他身上。月華打算十日後於萬無山召開五門大會,商議討伐妖族,在此之前封印絕對不能解。”
戰堇抿著唇片刻問道:“阿音,你認為阿言和范雲時,這二件事是妖族做的嗎?”
“是,也不是。”傅音鳳眼微轉,道:“放眼整個妖界,沒有任何一隻妖能不留一絲氣息的殺人,只要是妖,凡的身上就絕不可能毫無妖氣。”
“可范雲時身上卻有。”戰堇思索道。
傅音突然眼神凌厲了起來,憎恨道:“對,我查探過范師兄和十二師弟的屍身,他們的身體裡的確滿怖妖氣,可是我總覺得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氣息沉在他們的經脈裡,那氣息和凡身上的氣息很相似。”
戰堇眼眸直跳道:“盜他金丹的那人?!”
傅音望向戰堇眼底,緩緩說道:“我認為是,而且此人不會是妖族,也不會是魔族,能做到讓我們毫無覺察的,只可能是仙門。”
“仙門…可那妖又為何要淌這渾水,仙、妖從來都是水火不容,在背地裡刻意把這欲蓋彌彰的事攪在妖族身上,這妖…莫不是想借著仙門這把刃,幫他屠淨那座叛變得來的城!”
這一刻戰堇驀地了然道:“阿言的屍體他沒有碰,不是不想碰,而是突遇此事還沒琢磨到那層去,如此說來這妖不僅知道是誰盜的丹,而且還能悄無聲息的跟著兇手。”
傅音瞳孔驟然緊縮,一抹微不可查的陰鷙慢慢浸入他眼底,思量著:“妖。”這字說得極細連戰堇都沒能聽到。
“阿音,你知道噬丹術嗎?”戰堇神情冷戾眉眼微微跳動,好似平靜無波的潭水滾落了顆石子,那無盡漣漪底下含著的卻是洶湧波濤。
“是以吞噬金丹,從而吸取金丹內的真氣為己用,並快速增進修為的禁術,你懷疑…”傅音低聲道:“可那禁術已失傳好幾千年了,只剩半片殘卷封壓在祖師爺座下,那半片殘卷我聽師尊提過,沒頭沒尾的翻不起什麼風浪,除非…”
傅音語音嘎然而止,眼瞳圓睜道:“我立即動身回去。”
戰堇伸手拉住傅音手腕道:“阿音,路上務必小心,那頭瘋狗已不知吞噬了多少顆金丹,若遇到他恐不是你我能對付得了的。”
傅音緊皺的眉心微散,鳳眼緩道:“我知道的,我會小心。”他欲轉身時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回頭說道:“堇哥,你和凡暫在海安鎮等我,我去去就回,凡的那張隱妖符我得重新畫過才行,原先那張恐怕已經壓制不了千年妖丹的氣息,再待在墨符門我怕…”接著他突然愣住,下意識望向躺在床榻上的陸宣言,眉頭又皺了起來困惑道:“奇怪了,我原先繪的那符,應該只能壓制住普通的妖氣,怎麼凡的身上這會兒,竟連半絲妖氣也沒洩露出來?"
戰堇撓了下後頸語調平穩道:“這幾天我都讓他拿著飛煙,興許是這個原因吧。”
傅音聞言點了點頭“哦”了聲應道:“果然是極品名劍。”絲毫沒有注意到戰堇耳尖上的那抹殷紅。
陸宣言是被吻醒的,醒來時還有些懵,唇邊沾了些許茶水,他舔了舔一股甘露清甜滾進喉頭,聽得戰堇說道:“該起床了。”
“幾時了?”他腦袋還沒接上線。
“該吃晚膳了。”
陸宣言才剛坐起身,門外便有人敲了門,軟糯軟糯道:“戰掌門,月嬋給你們送晚膳來了。”
莫月嬋是莫月華的親妹,兩人眉眼間極為相似,細長的新月眼總是溢著瑩瑩閃光晶亮有神。莫月嬋雖為莫月華親妹但兩人修為相差甚巨,本不該出現在正殿,全系因莫月華不捨,葉紅塵才破例讓她入了殿,實非為嫡傳弟子。
莫月嬋生得嬌俏玲瓏嘴又甜,把墨符門眾師兄弟哄得將她捧在手心裡疼,陸宣言見過她幾回,軟軟甜甜的,笑起來嘴角邊二個小小的梨窩很是招人喜歡,一時便忘了身份,朝著她笑喊道:“有勞莫姑娘了。”
莫月嬋沒料到陸宣言會如此熱情的朝她打招呼,錯愕的越過戰堇,望向那名美得猶如天仙的紫衣仙子,甜笑著的嘴角瞬間凍結,眨眼間卻又見她堆起滿面笑容,對著戰堇笑道:“原來這位妹妹就是宗昊門新入門的弟子,果真百聞不如一見,是個標緻的美人兒呢。”
莫月嬋放下食盒後,有意無意的又瞄了眼陸宣言,手上的動作極為緩慢顯得刻意,戰堇心思一轉朝著她問道:“不知莫姑娘是否已用過膳,不如…”
“還沒!”莫月嬋沒等戰堇說完,似是等不急般回道:“我也還沒吃呢,戰掌門如不介意的話月嬋跟你們一同吧。”說罷便拉了只椅子往陸宣言身邊挪了挪,嘴角吟吟笑道:“這朵木槿花配上言妹妹的傾城之姿,煞是好看呢。”
“槿花?”陸宣言狐疑往腦門上一摸,果真在髮髻上模到了朵嬌嫩的花兒,他愣得看向戰堇,戰堇一副置若罔聞夾了口菜往嘴裡送,沒打算解釋,眼神越過陸宣言朝莫月嬋問道:“聽說莫代掌門打算於十日後召開伐妖大會?”
陸宣言聞言身體一僵,莫月嬋笑容凝結,手上的筷子「啪」的往桌上拍道:“妖人殺我師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兄長說了,就算其餘四門不同意,墨符門也決計不會罷手,我雖修為低下,但也決不允許妖人如此賤踏我門,待師尊出關必誅滅妖族!”
“那是一定。”戰堇附聲道,順口又問:“敢問莫姑娘那十二師弟現在葬在何處?我既前來吊唁,想著也該去墳前走一遭祭拜下。”
莫月嬋道:“戰掌門和言妹妹有心了,只是現在日已漸落西山不宜入墓,明早月嬋再帶二位前去。”她話音才剛落,便倏地拉住陸宣言夾向苦瓜的那隻手,懊惱道:“瞧我真是粗心,兄長分明給我提醒過,言妹妹體寒不宜再食寒涼之物,可門內師兄弟皆是陽剛燥熱體質,這整桌子的菜言妹妹怕是吃不得了。”她眸子晶亮一閃輕快笑道:“言妹妹不如去我那兒吧!我那兒的糕點可好吃了,都是兄長從鎮上帶回來的,還有一些女孩家的玩意兒,我拿給妳瞧瞧。”語罷沒等陸宣言回答,便一把拉過他的手樂呵呵的往外走,跨過門檻時才忽然想到,回頭道:“戰掌門您請慢用,言妹妹我待會兒會親自送回來的。”
陸宣言被拉得遠遠的,頭也不回喊道:“堇哥,我二個時辰之內回來。”
戰堇呆若木雞的坐在桌前一臉不可置信,連嘴裡的那口菜都忘了要嚥下去,想他戰宣墨好歹也號稱「仙界頭牌絕世美男子」(這是陸宣言取的),迷倒過的女孩兒、男孩兒何止萬千,更不用說那些前仆後繼爬上山門,只為見他絕世容顏一面的的少婦、少年郎。
如今,如今他卻淪落到被個女娃兒獨自甩落在房門裡,一人吃著淒涼的飯菜,連唯一的弟弟都被拐跑了。
說好的要自己以色誘人,拐妹子帶他去挖那十二師弟的墳呢…
他悶啍道:“莫家兄妹果真是一家人,一個老黏著傅玄伶,一個拉著陸宣言就跑,敢情眼神都不太靈光,啍!”
戰堇一個人在屋內待得發慌,以往他好清冷,些微吵鬧聲就能惹得他心神不寧,非得全打發走了才覺得舒坦,但今兒個明明屋內就只有他一個人,卻反而倍感煩躁不已,總覺心裡頭空蕩蕩的,有如一葉孤舟失了槳飄盪在滄茫裡,勾不著邊也尋不著岸,那種感覺讓他無比心慌,他推開門卻見著落了一地的木槿花,在燦爛星光下漸漸凋零。
朝生暮落無宿花,芬榮何夭促,零落在瞬息。
他忽地鬼使神差,憶起了那段塵封了三百多年的不堪前塵,一樣是碎了滿園的木槿,不一樣的是那豔紅得攝人心魂的瑰麗,是層層堆疊嘶吼的鮮血,是他瘋魔征的來源,在那一天,他失了自己成了戰堇。
他的膧孔逐漸化為漆黑的夜,藏匿於幽冥中的咆哮,欲掙脫束縛的枷鎖,在即將沉淪之前,那一聲呼喚,那一燦笑容顏,救贖般的將他從渾沌的泥沼中拉起,“堇哥,我回來了!”
陸宣言蹦跳的朝他飛奔而來,那絢爛的紫照亮了他眼裡的黑夜,一把勾住他的脖頸吻上他漸涼的唇,道:“該渡氣了。”
戰堇閉上眼,嘴角勾著一抹笑,道:“妳回來了。”聞著屬於她的香,暖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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