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坊》 - 《精工坊》章之八‧福客盈門〈上〉

「咦？」

「真的有呀？」

「是誰？我認識麼？」

「情兒的確認識，她是空凌派的陸涵羽師妹，以前有時會一道出任務。」霖生笑說道，看來倒像在說別人的事，顯然早已寬心。

他們蒼峰派素來和空凌派交好，彼此間常有來往、相互幫助，故而一樣稱師兄妹。

「是那個天資聰敏、大家都在猜測有可能成為空凌派未來掌門、長得極美清新脫俗據說有很多師兄在追求的涵羽師姐？五師兄也心儀於她？」雖然攸情對於這位師姐亦頗具好感，可未曾想過霖生會為之動情。

「對啊，我之前喜歡過她。」

「好意外呢……」

「這麼出色呀？真想親眼一看……那後來呢？木頭哥曾向她表白麼？」

「嗯，四年多前曾經碰過運氣。不過人家畢竟身懷重責，即便表示能接受我，卻要我登上武林榜，所以就只好放棄囉！」微聳肩，霖生笑容略帶些許無奈。

倘若擁有澔凱那樣的實力，說不定此時已是羨煞鴛鴦。然而，霖生覺得照自己的步調、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那就很幸福了，天下何處無芳草？

「碰了個軟釘子呢……但我覺得霖生哥這樣就很好了。人皆有所長，不見得非得要在武藝方面特別突出，我就認為你專注研究暗器時特別出色。」

聽她這麼說，霖生猛點頭，說著：「果然還是芙兒懂我！若是我過了不惑之年仍未婚，你願意娶我作妾麼？」問話之時，還神情認真地執起她的手。

聞言，若芙失笑道：「霖生哥少胡說！」

「木頭哥小心別被爹爹聽見！不然你現下就能開始準備嫁妝，給姐姐當妾了！」

霖生一聽連忙鬆開手，面色慌張地左顧右盼，直道：「咦、咦？應該沒外人在吧？」

三女見狀，紛紛掩嘴笑著，霖生也跟著笑了出來。

聊沒幾句，依蓉突然又興奮地笑問起：「對了、對了！那情兒、木頭哥你們知道澔凱哥曾有心上人麼？不是指平常那種，是指真心的！」

「不知道……」攸情汗顏地回答，那種事她不懂，也完全看不出來啦！

「有喔，雖然不能告訴你們是誰，可是他到現在還是一直喜歡她……」眼底流露一絲憐惜，但僅只一瞬間，很快霖生便急道：「你們可千萬別說我洩他的底！」

這令她們更是好奇，興致勃勃。

「不會說的，但那個人是我們認識的麼？」

「是呀！師兄既然都已經提起了，就說清楚嘛！我們絕不會告訴他的！」

「對、對！我們一定保密！快說吧！」

「不行就是不行啦！」

「哼！小氣鬼！」

「難怪木頭哥會碰釘子！」

「喂、喂！」霖生表達抗議，隨後苦笑起來。『一轉眼，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呢。』

＊　＊　＊

還年幼、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兩人就已經因為長輩們的關係見過幾次面，那時對於彼此都沒有特別的印象，只是很一般的孩童玩伴。

當時在沒外人的地方，平南王總會要霖生喚他舅舅，知道霖生常被妹妹虐待，隔段時日便會想盡辦法接他過來，以捏造來的身份帶他至安全、能夠信任的好友家玩。在這之中，自然不乏來到戚將軍的府第，特別那裡有和霖生年齡相仿的孩子，彼此相處又沒太大問題，因此常帶他去。

稍微懂事一些時，霖生由平南王那兒得知自己的生世和他娘憎惡他的原因，那段時間他對於要出遊是排斥的，因為會羨慕澔凱他們也會自我厭惡，且返回家中的落差同樣讓他很痛苦。在這情況下，他比同齡孩子來得早熟許多。

曾一度比以前更努力地討好他娘，希望她能對自己改觀、多分一點關愛給自己，就像一般的親子一樣，只可惜……所以他放棄了，反而更期待出遊的日子──因為旁人未曾改變對自己的態度，就算快樂只是一時的，也能讓他忘卻現實。

縱使明知逃避並非辦法，可當時他僅是個無力改變一切的孩子。

相對於霖生，澔凱在眾人呵護下成長。

即便如此，家教及與生俱來的性格讓他自小就不拘小節，大方分享、不與他人計較，具有容人的雅量。

雖然知道霖生穿著總偏向書僮之類的裝扮，但年幼的澔凱並沒有多想，只知是他爹友人某某王爺的親戚。當他較懂事時才意識到，王爺的兒女以及其他玩伴都穿著華貴，唯有霖生穿得不是那樣。不僅如此，霖生身上常常有抓痕、勒痕及瘀傷，大部份都被衣物遮掩住或是已有包紮，可還是看得到一部份。

然而，在府中作客時霖生的待遇卻不比其他人差，甚至於更好──儘管多半是私下的時候。

他曾三度看到他爹娘偷偷將平時他想吃、吵了老半天都不見得會有的珍貴甜品塞給霖生，而且還用另一個名字來稱呼之。

澔凱剛至九歲的這一次，兩人獨自在庭院中比試、嬉鬧時，澔凱終於忍不住問起。

「阿霖，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那麼疼我的爹娘，會給你我想吃都沒有的甜品？而且還叫你一青公子這個奇怪的名字？」

「……你想吃的話就給你，但我不能說原因。」

畢竟是個孩子，其實很想吃那甜品，即使由袖袋拿出要給澔凱，眼神還是略帶不捨。可是即使這樣，他依舊沒打算告知原因。

見狀，澔凱反而搖頭，回答：「你偶爾才來玩一次，你吃吧！下次我再吵吵就有機會有！反正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將雙手置於腦後，他在院子裡的草地上躺了下來，完全沒有勉強霖生告知的打算。

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霖生儘管不愁吃穿，卻經常遭受其母的打罵虐待，平日的生活也遠不比自己。他認為對霖生來說，甜品肯定格外美味吧。

雖然在澔凱來看這並不是特別大的事，但是霖生覺得訝異又感動。

猶豫了一下，霖生在澔凱身旁坐下，對他道：「雖然你爹他們都知道，或許你遲早也會被告知，可是我本來不想說也不希望他們對你說的……知道沒有好處，反而可能有危險。」垂下眉睫，臉色沉重得不符年齡。

「……那我還是不要知道好了！」

「喔……那樣也好。」微微頷首，霖生感覺有點安心又好像有些失望。

看他這樣，澔凱連忙說：「我開玩笑的！你居然這麼容易當真？」

「我……」

撐地坐起，澔凱笑道：「說吧！你不說我也會去問爹的！」

於是，霖生將知道的一切都說給澔凱聽。真正卻不得外傳的名字以及生世、和娘的關係，甚至是負面想法與情緒。

聽到那些，澔凱相當吃驚，就算大致知道嚴重性與他的苦痛，也不知怎麼安慰他。

在澔凱長年的印象中，那是第一次看到霖生哭，也是最後一次──後來霖生他娘病逝時，他都沒哭。心中的複雜，並非他人所能理解。

默默陪他到逐漸冷靜時，澔凱想到一個點子，說著：「那做為交換，我也告訴你一個我心底深藏的秘密，你絕對不能跟別人說喔！」

用衣袖拭去殘留的淚水，霖生微微頷首道：「嗯，什麼秘密？」

移開了視線，澔凱覺得臉頰和耳朵開始發燙，不過還是一邊回答：「其實……我一直喜歡我姐姐緋娜，不僅僅是家人間的喜歡！」

戚緋娜，澔凱的雙生姐姐，小小年紀就已是知名的才女，性格要比澔凱更成熟。

停頓片刻，霖生偏過頭，滿臉疑惑的問：「這是秘密麼？」雖然他仍不太懂那種喜歡是什麼。

「什麼？這很重要耶！」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你平常不是有事沒事都叫我不要太接近小娜、不可以喜歡小娜、要幫忙趕走靠近小娜身邊的男孩子麼？為此，舅舅和你爹問我結親意願時，我還死命地拒絕呢！當然，小娜也完全沒那個意思，就他們一頭熱而已！」

「是有這些事……等等！你死命拒絕和她的親事是什麼意思？你對她有哪裡不滿？給我解釋清楚喔！」

「……你很難搞耶！」

「哼哼！她那麼好，天底下哪有人配得上！」本想說唯有自己，但在情緒變得低落前先轉移話題，續問：「不過你居然會相信那時的話？」

「因為你說得很認真啊！比你稱讚表姐以及那些個侍女姐姐們要認真多了！」

「真、真的麼？那我該不會早就全被看穿了？」

「我哪知道？」

「霖……霖哥哥！」發現目標，小小的攸情笑得開心，加快速度前進。

見狀，霖生雙目一亮，張開手臂迎接她，並道：「啊！小情兒！來！霖哥哥抱抱！霖哥哥最喜歡小情兒了！」

「你倒是很喜歡小妹妹啊……」

雖然並不是那種喜歡，而且澔凱也已清楚霖生只親近同齡女孩、妹妹的原因。

在那之後，他倆開始無話不談，友誼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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