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母親一直沒反應？這是怎麼了？十二擦了擦濕潤的眼眶，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要去找人幫忙！陸哥？還是榮叔？
陸哥的地方太偏僻了，這個點……他望瞭望牆壁上的電子鐘，暗淡的LED顯示屏上投射出紅色的字符。
［8：00 AM］
榮叔應該出攤了！他那裡比較近，先去找他！十二推開閘門，一溜煙跑了出去。
門外的世界仍舊一片漆黑，巨型廣告牌在大樓外牆不斷播放著，因為距離的緣故，那些絢爛的顏色變得模糊起來。
哪怕二者相距無比遙遠，但憑藉著模糊的配色，他還是能猜出此時此刻的內容。
十二既沒有安裝什麼高級義眼，也沒進行過視力手術。只是憑藉著日復一日地欣賞，才將廣告的每一幀畫面刻進腦海。
廣告牌中央那橘紅的一團，是料理的特寫。那是一種根根細長、纏繞成團的料理。這幅精緻的畫會持續一分鐘左右，之後才是代言人出鏡的時間。
她會先在雪白的脖頸處系上條白巾，然後用細指拿起餐具，並插入其中。隨後輕輕轉動手腕，從盤中的一堆裡卷出一團。
鏡頭進入特寫，那陶醉的面容不斷放大，最終屏幕上只剩下小巧誘人的雙唇。她緩緩張開小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畫面聚集在她的臉上。代言人在此刻已閉緊雙眼，她那銀色的睫毛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腮幫小心地咀嚼起來，面部的曲線一張一弛，粉嫩的嘴唇漸漸沾滿醬汁。
待盤子中的食物完全消失，她便放下餐具，將舌頭輕輕撫過雙唇，爾後又輕輕抿起嘴角，使嘴唇煥發出水嫩的光澤。
屏幕下方則緩緩浮現出條形碼。短暫的等待後，視頻便進入了新的循環。
廣告的畫面漸漸從腦海中隱去，短暫的走神讓他內心恢復平靜，十二重新將精力集中於枯燥的行路上。
大樓間的天橋人煙稀少，遠方的天穹正藍得發黑。這樣的天色一直要持續到正午，天空的藍色才會變淡。
憑藉路邊森冷的熒光，他跨過側面的圍欄，並將身子置於天橋外側。
下方是無數公路盤旋纏繞形成的迷宮，目的地就在正下方——五百米！這數字看似不大，但它可是垂直距離！
水平路程不亞於穿過五個街區，憑藉著雙腿就能花上幾個小時，還要承擔迷路的風險。
而現在情況已經刻不容緩，抄近路是唯一的選擇！
十二沒有絲毫猶豫。他抓緊欄杆，將身體重心下沉，借助下墜的慣性抓住了天橋下方的線纜。
小臂上的肌肉瞬間繃緊，他鬆開欄杆，輕輕蕩起身體。在達到最低點的瞬間，他繃緊腰部，四肢已然像蜘蛛一樣勾住了各色纜線。
此刻，他整個人懸於空中，背部下方是無數彎曲盤繞的立交橋。十二化作老化的纜車，借助纜線構成的軌道一點一點地挪動起來。
這段距離並不算太遠，十二的體力倒是能勉強支撐。在將手上兩個老繭磨破後，他最終來到一棟大樓外圍。
大樓身上延伸出無數天橋、公路、軌道。還有無數垂直於地面的金屬纜線，它們將大樓團團圍住，那些飛梭般的升降機借助它們不停上上下下。
垂直樞紐！這是商務人士的說法，更街頭的叫法是“抄近路”。大樓裡的交通設施快捷高效，並卻不是人人都能使用的。
像是信息未入庫的黑戶、沒有公民信息碼的未成年人、上了集團聯盟黑名單的人、信息入庫的罪犯……但這並不能阻止他們抄近路的決心。
十二如今13歲，距離成年的16周歲還有一段時間，自然無法使用升降機。但這並不礙事，這樣的近路他已走過數十次便車，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盯緊一旁的垂直纜線，耐心地等待起來。直到視野中出現一節橢圓的黑影，他將身體猛地一盪，整個人便落到了升降機頂部。
升降機上下兩端均是光滑的流線型，根本不是站人的地方。他連忙趴下，使身體緊緊貼在光滑的外殼上。
幸虧浸透汗水的衣物的摩擦力還算不錯，十二在才得以穩住身體。
不過，這台升降機此時正向上運動，自己的目的地可是在下方。
他艱難地向升降機頂端爬去。十二知道，在與纜線相連的部位，有一塊不小的縫隙。憑藉那塊區域可以勉強站立起來，他要在另一趟便車到達前站在立足點上。
耳邊是呼嘯的氣流，他距離頂部大約兩米，但這近在咫尺的路程可沒有絲毫容錯。他的腹部和四肢貼緊升降機的金屬外殼，隨後像只蜥蜴一樣扭動起身體。
過了一會，十二有驚無險地來到了頂部。但這還不算完，他還要要站起來。他雙手抓緊纜線間的縫隙，兩隻腳慢慢挪動到肚子底下。
雙腳通過交叉慢慢撐起身體，做出個類似俯臥撑的動作。十二此時面朝昇降機下方，距離站起還差兩步。
他將身體稍微後傾，雙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這是最驚險的一步，要是太過用力，整個人變化撞向纜線，被高速行駛的升降機撞得血肉模糊。
力度不夠也不行，那會讓整個人從升降機上端滑落，從高處摔得個粉身碎骨。但十二本身體還未發育完全，也就無需費心控制力度，他只需要用盡全力就好了。
而成年人因為力量增長，控制力度的難度也變得巨大。因此，這變成了未成年群體專屬的搭便車方式。
十二已經將臀部挪動到了下方，整個人以盤腿的姿勢坐著。他將兩隻腳交叉，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升降機的速度也緩緩降了下來，裝備要靠站了。他必須趕緊換乘，否則就會上方的天花板被碾成肉渣。
這也意味著，有一趟升降機從上方的站台離開，正往下方高速移動。升降機的運動規律早已通過少年們的口口相傳變得深入人心。
上方傳來若隱若現的氣浪聲，隨後有響起了一連串細密的咔咔聲。那是滑輪在高速狀態下和纜線產生的噪音，十二集中精神盯緊了上方。
終於來了！銀白色的升降機從上方飛速降下。
就是現在！在兩者交彙的一瞬間，十二猛地撲向對面的升降機。
咚！碰撞的聲音在升降機的頂部響起。
趕上了！十二趴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這下可算是放心了，只要不出紕漏就能順利抵達目的地。
他趴著身子，歪起腦袋望向周圍。一旁的立交橋上空空如也，原本湍急的車流也徹底消失。升降機繼續向下遷移，旁邊的天橋也沒有任何行人。
可這不應該啊？上面可是比下面要繁華無數倍。難道那些企業又打仗了？但封鎖公路也太誇張了！
十二還沒來得及繼續深想，升降機的速度卻慢了下來。他重新站了起來，凝視著一旁不斷閃過的陽台。
那些陽台的變得間隔越來越短，上面的裝潢也變了，從統一的複合材料板化作成鐵皮碎磚的構造，這些建築垃圾到後面甚至延伸出了一道道天橋。
緊密交織的天橋消失後，下方傳來或紅或綠的霓虹燈光。待距離更近些時，料理的濃香伴隨著煙熏火燎的熱氣撲面而來，十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些迷亂的燈火頃刻間變成了各具特色的菜單，升降機距離廣場只剩兩三米了。
十二瞅准時機，朝從上方一躍而下。雙腳重新接觸到地面，身後的升降機按照預設的程序繼續下行，直到抵達下個站台。
他抬起頭，望向不遠處的大樓。那塊廣告牌還是和之前一樣，上面的代言人正閉起雙眼享受起了料理。他加快腳步，朝那大樓的方向奔跑起來。
調製的魚腥味、工業香精的刺鼻、以及各類芳香烴揮發的氣味直衝腦門。十二每路過一個小攤，這些氣味就變化一分，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咕——咯！咯！”熟悉的叫聲在一輛餐車內響起，一同席捲而來的還有禽類特有的體味。
“咕嗝……你們這裡的豬肉簡直是美食街里最好的！”那聲音響如悶雷，瞬間就吸引了十二的目光。
一具小山般的金屬身軀將餐車遮擋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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