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心中的驚愕並不比大猛要少,那所謂的“玩家”早就在他面前死過了,現在竟然還能出現在眼前。
對方之前還將自己作為誘餌,要不是有地形優勢,恐怕早就死在焰發怪物的刀下。玩家不一定信的過,唯一能信的恐怕只有腦海中的大猛。
他用力抓了抓顫抖的大腿,金屬剮蹭的沙沙聲悅耳地響起。見面前的玩家沒有靠近,十二的身體漸漸擺脫驚慌,可腦袋還在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往回跑,從管道爬到天花板那邊,他跟不上的!”大猛連聲音都沒發出,只是打出幾個大字在視網膜中。
十二繃緊小腿,忽地發力,猛地轉身跑去。
腳下的金屬管圓潤光滑,邁出的第一腳也只是原地踏步,他拼命擺動手臂維持平衡,借助即將摔倒的慣性踉踉蹌蹌地跑著,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借助奔跑,他調整姿勢恢復了平衡。跟著腳下金屬的反光,很快便順著管道爬到上方。
然而,身後的玩家根本沒有追的打算。若是十二回頭,必定能看到玩家面部的顏文字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滾動的代碼。
十二感覺到雙腳踩空,他攀爬的管道突然裂開個洞,將整個人生生吞了進去。管道內部是空的,他坐滑梯般一直向下滑落。
情急之下,他沒瞄準便胡亂發射鉤索。可就在磁勾將要附著管壁的瞬間,牆壁卻突然消失!十二此刻也明白過來,管道的開裂根本不是意外。
他被慣性驅使著,在水平管道中滑行了好一段才停下。就在此刻,上下兩端管壁出現條條縫隙。外部的光線照射進來,在他體表形成無數長方形的陰影。
十二這才發現,前後的去路瞬間就被擋住了。擋住去路的正是由金屬條組成的圍欄,這是個精妙的囚籠。
“咚咚咚……”上方傳來沉悶的聲音,這顯然是有人在管道上走動。十二猜得到是怎麼回事,但他還沒打算放棄。
“大猛!快告訴我怎麼辦啊!玩家就要過來了!”他一邊激動地喘氣,一邊不斷地呼喚著。可管道內只剩下他的呼吸聲,大猛沒有給他任何答复。
咚咚作響的聲音越來越大,十二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不知怎麼地,他感覺全身都在發癢。沉悶的撞擊聲漸漸來到了正上方,管道內的呼吸聲也突然消失。
“我們又見面了!”玩家那張顏文字笑臉透過縫隙,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無助感頓時席捲全身,他四肢都軟了下去,一屁股灘坐在地上。
明明已經拼死安裝義體、還躲過了焰發怪物、又好不容易弄死了機械劍客……到頭來竟然還是這樣!
——要是有武器就好了!當初如果帶上機械劍客的刀片……這種柵欄根本沒用!自己完全可以鋸開管道逃跑。
“我們又見面了!”玩家用輕佻的語氣重複著話語,打斷了他不受控制地瞎想。
他拿不准對方想要幹嘛,於是便低頭沉默下來,呆呆地望著外邊。而玩家依然蹲在上方,時不時重複著單一的話語。
囚籠內真的很安靜,靜得讓他泛起嗡嗡的耳鳴。回想起經歷的一切,一切晦氣的事情都被他碰上了。開始是十三遭遇意外,然後是母親,他眼睛一酸,任憑眼淚在面部滑行。
他咬緊腮幫,試圖壓制住抽泣的聲音。但嗓子眼的痙攣根本不受控制,每當他低下頭,打隔的動作又會讓他重新抬頭。
在這樣不停地循環中,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疲憊感漸漸湧了上腦門。十二就這樣弓著背,慢慢睡了過去。
在那之後,他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藍色長發,手腳瘦小而白皙,臉頰肉嘟嘟的,還帶著些許嬰兒肥。是十三,她一直不愛吃飯,可面容卻那麼飽滿。
他們在巢區的過道中跑來跑去,就像活動在草莖的螞蟻。電梯全都是室內的,這樣自然沒法抄近路。
大樓用天橋緊擁著大樓,金屬外牆反射著冰冷的光,沒有多餘的裝飾,一切都是緊湊的。
從天橋上看下,甚至能看見無數六邊形的屋頂。巢區的大樓都是這樣,六邊形的巨型棱柱是基本結構,它們橫截面大小一致,邊與邊相連,共同組成宏偉的巢區。
就連兩人立足的天橋也是如此,只不過構成它的模塊高度更矮,且寬度僅為一個六邊形模塊。
“就快到了!下面就有很多好吃的!”他吞了吞口水對一旁的十三說道。十二才剛吃過飯,但苦澀的營養膏並不算美味,更比不上待會要品嚐的美食。
“好累呀,我走不動了。”十三面露菜色地回道,她一邊喘著氣,一邊捂著下肋低聲:“別跑啦,我肚子好疼……休息一下吧。”
他背朝十三蹲下,輕聲說道:“快上來吧!我背你。”
兩隻纖細的胳膊纏上脖頸,他用手臂夾住十三雙腿,這讓背部輕鬆了不小。十二身體略微前傾,奔跑著穿過天橋。
他進入到大樓內部,電梯間有兩三個大人在等候。他草草望了眼,隨即便朝樓梯間跑去。
樓梯間黑得讓人窒息,從扶手處的空隙望下,只能看到每層的熒光標誌牌連成一線。他試探性地邁出左腳,在黑暗中前進起來。
一連下了十多層樓後,美食街終於到了。他將十三放下並說道:“回去的路你得自己走,我也要沒力氣了。”
“這要讓我吃到很好吃的東西才行!不然我可沒力氣!”十三耍起了脾氣。
“比星期一發的糖果還要好吃!你在這裡等著,我很快就去拿來。”他指向樓梯角示意對方,隨後一溜煙鑽出樓道。
“丟那星!”路邊行人被突然竄出的身影嚇到,擼開袖子正打算教訓十二。但不出一秒,男人的動作便凝固下來。
“公司嘀崽,那媽發黑……算你好命!”行人罵完髒話,而十二早已跑遠。魷魚串和烤腸的香氣打了一架,僅剩下腥臊的肉味。
顏色各異的塑料蓬便是攤位,烹製料理的濃煙從篷頂冒出,叫人憑藉氣味就能大致判斷攤位。
無聲的廣告顯然不夠刺激,總有店家別出心裁。比如前面路口右轉,攤主在自家帳篷上貼滿播放薄膜。
那些薄膜大小不一,給人一股子東拼西湊的味道。儘管如此,可上面播放的內容卻令人側目:一隻琥珀色的燒鵝穿上短裙,時而抖動臀部、時而揮舞翅膀地熱舞著。
最要命的是,每塊屏幕都是同步的,數不清的燒鵝都在做著同樣的動作,令十二久久不能忘懷。
這是家新店,他悄悄摸到門邊,小心窺探起裡面的情況。塑料椅、折疊圓桌,就跟其他排擋的裝潢一樣。
客人很少,只有兩個。身著深色工服的男人坐在取餐口附近,大口地吃著盤中的燒鵝飯。塑料杯裝的例湯被放在一邊,連吸管都沒插。
另一個則是滿臉橫肉的大個子,餐盤在他面前摞成小山,壓扁的塑料杯被他胡亂地堆在腳下。
這一下目標就很明確了,他俯下身子,慢慢朝工服男人爬去。桌子就是掩護,他絕不能被逮到,否則就會被揍上一頓。
驚擾路人不會被揍、但拿吃剩的食物就會,搭便車不會、但逃票上電梯就會。他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麼在做一些事情后,沒多久便有陌生人來教訓自己。
十二已來到男人桌子下方。滴滴地鈴聲突然響起,男人接連不斷的咀嚼聲被打斷了。他盯著桌子邊緣,慢慢探出頭。
男人放下餐具,對著右手的手環開口:“我十分鐘就到,等會兒!”隨後迅速掃空盤內食物,離開座位時嘴巴還在咀嚼。
圓桌底的十二左顧右盼,在反复確認後,他沒有再發現其他目擊者。這時,他伸手抓向盯緊的位置,杯裝例湯便被收入懷中。
得手後,他用胳膊夾著餘溫尚存的湯水,朝著門口爬行起來。他借助圓桌的陰影快速移動,絲毫不敢露頭。
十二心裡很清楚,唯一的監控探頭在取餐口。而且拍攝的角度多是俯視,根本拍不到桌子底下的動靜。只要沒露臉,後續的麻煩便不會再有。
他就是只狡猾的老鼠,不過行動卻比老鼠更迅速、更精準。安全拿走殘留的殘羹剩飯並不簡單,但十二已身經百戰。
第一站,搞定!他把例湯揣在懷中,沿著攤位間的過道尋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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