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轉移了意識,但目前狀態還不穩定,身上的軀殼無法持續代謝。」him說。
眼前的世界是靜默的黑白,所有感覺都被拘束在易拉罐大小的空間裡,緊閉而壓抑。 這是種失傳的地下技術,現存的記錄可追溯到幾百年前註冊的生物企業,甚至更早。
我知道這事兒意味著什麼。 him有能力顛覆霖天的秩序,甚至奪取企業的權限。 我照著指示艱難地進到神殿內部,最後在一處空的牌位上坐下。
一瞬間,我意識又從機械上脫離,投射到拉比塔生物的系統上。 him幫助我完成解碼和破解的任務後,神殿開始從休眠中恢復運作。
他讓我釋放一具無意識的女性“肉丸”,這就是我現在的軀體了。 正當我疑惑要怎麼把這麼大團肉運出去時,神殿的冷光燈管迅速失真閃爍,周圍飄起了淡紫色屑狀投影。
投影碎片一點點聚集,片刻就堆疊出一個高而瘦的人形。 那是個男士,穿著筆挺的西裝,手腳細長得不像一般人的比例。
「這次行動是讓你肉體擺脫控製做準備,這是普利,他負責幫你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him朝我解釋。
我向這具投影問好,他只是點頭致意,神殿還在加速運行,將我一點點上傳到肉丸身上。 之後的記憶是笨拙的,我又再次回到創世神裡。
him那副殭屍軀殼坐在礦車裡,蜘蛛修建的軌道已跨越了熔岩湖,唯獨在他面前缺了塊鐵軌,顯然是為了防止軀體到處亂跑。
沒等太久,他又重新降臨在殭屍身上,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變成了洞穴蜘蛛。
「我讓普利動了點權限,好讓你在霖天的身體懷上肉丸。等你的身體培育好,我們會進行下一步。接下來你要有點耐心,我們下次見面要等到很久 以後。”
確實很久,大概過了一百多年。 我擔憂霖天的身體已經腐朽。 但其實沒有,霖天只是過了六年,兩邊時間流速不一致,創世神比霖天快差不多三十倍。
這段時間過得很平淡,我沒辦法再煉藥了,就只好看著蜘蛛們修建隧道。 隧道挖掘到一座地宮就終止了,一部分蜘蛛留在豎井裡休眠,其餘的全部鑽進地宮的石製棺槨裡休眠,我沒敢效法他們。
我偶爾會扒開棺蓋窺視,而那些蜘蛛隨著時間蛻變成了新的物種。
地下很無聊,我也沒敢輕易亂跑。 這段世界我一直研究在拉比塔生物的行動,那次行動讓我變成了蜘蛛。
我漸漸推測出事情的起因。 創世神世界和霖天有著明顯的對應關係。 創世神像是攀附在霖天上的活性網絡,兩個世界可以互相影響,而且在邏輯呈現上是高度相近的。
眼球錄入我的信息變成了女巫,我在霖天附著在蛛型機械上,創世神的部分變成了蜘蛛。 如果說我在創世神深入地下來到拉比塔,那洞穴蜘蛛挖隧道又對應什麼?
多年後,him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他朝我投擲裝著彩色光團的藥瓶,讓我再次返回霖天。 我的意識仍然停留在蛛型機械裡,信息流洋溢在拉比塔的區域網路內。
它們對我而言就如大火中飄揚的灰燼一樣顯眼,我能不經過解碼就讀懂這些抽象的訊息區塊。 我順著它們的軌跡追蹤到各類訊號中轉設施,一路追溯到公司內網。這些信息流原來是某人義眼的即時畫面。
遍歷身份序列後,內心沉寂許久的憤怒又從心中復甦了。 黃運堪──這是義眼的主人,也是煽動我升遷的人力部門經理。
「這是什麼意思?」我是這樣質問him的。
「你想要的復仇,現在我們承諾給你了。」資料分割重組,化作無數獨立的片段同時展現給我。
黃經理接下了任務,那是來自更上層的直接委託,這類例子極為少見。 他估計已經焦頭爛額,一直在聯絡熟絡的人脈。
他估計是想弄清楚,這任務究竟是坑還是機會。 訊息鈴聲一直迴盪在我周圍,姓黃的甚至動用源幣,去技術網站開懸賞來打探訊息。
任務要他試著找出破解手中匿名軟體的人才,他上傳了部分未解碼的模組,耐心地等待回覆。 這傢伙焦慮得很,每隔五分鐘就用源幣開啟全網廣播。
前兩個小時,貼文下方的評論只有各類感慨和驚嘆,甚至有人私訊他試圖取得完整程式碼。 長久的等待後,底下終於刷新出一則略有價值的評論。
「這是遺落的程式語言,已經沒多少人能解讀了。付我點小錢,我可以提供線索給你。」這串資訊流來自先鋒集團的企業伺服器。
我猛地意識到企業內部有him安插的人手,於是耐著味繼續監視下去。
「沒問題,但你別想著謳我,這是公司內部的事情。」姓黃的這樣回到。
[您需要支付1源以獲取隱藏資訊。 ]
「我懂,我懂。先收個象徵性的,要是可靠你可以再買我的大線索。」
[正在支付…]
[協議已通過! ]
「去廢巷看看,那裡的野生工程師一直在用舊編碼,幾十年以前……幾百年前的都有!說不定某個老肉丸用的就是這套編程語言。”
黃經理走到陽台邊徑直躍下,停留已久的懸浮車綻開頂部,包裹著他駛遠了。 他來到廢巷,公司配備的軟體逐一斷開了網絡,就連義眼也受到影響,瘋狂錯亂幻影接連閃過。
而我對他的流量監視沒受到絲毫幹擾,甚至一些脫機設備的傳輸資料都被我捕獲。 原來廢巷並不像公司宣傳的那樣,這裡並不是訊號絕緣區,而是設備的編碼被竄改,無法再被公司掌控了。
他從斷壁殘垣般的大樓下行,進入到各種鋼筋混凝土塌陷形成的巨大洞穴。 廢巷並不是暗淡無光,這裡的設備全都浸染了古怪的程序。 巨幅廣告看板上的燈彩如漸變下滲的霉斑,替破碎的街頭巷尾染上病態的生命力。
老鼠般蓬頭垢面的程式設計者被他一個個揪出來,每個被他威脅的破解者都在中途發瘋崩潰,即使他們是在脫機的便攜電腦上操作的。
扣下板機清理完這些亂跳的垃圾後,他不願就此放棄,也不願朝那個提供資訊的傢伙妥協。 他繼續深入廢巷,一直到連懸浮車也無法抵達的荒樓群,這時連基礎的水力發電設施也變得稀疏了。
此地已衰敗得連人類蹤跡都消失了。 他不能再隨便捉個當地人,透過威逼利誘來拷問出當地的程式設計師了。 這種毫無進展的狀況足以讓他妥協,他咬著牙打開了論壇。
伺服器回應很慢,一直花了十分鐘。 廢巷能屏蔽大多數網絡,但這依靠源幣建構的資訊平台足已豁免大多數影響。
爽快地支付訂金後,對方發給他一處指標,在一處先鋒集團外圍產業旁。 黃雲堪撥通洛卡爾的通信,在餐廳預訂好包廂。
他追尋線索找到一個叫陸峰的碼農,程式破解很順利,病毒從休眠中喚醒了。 他將破解好的東西帶到螺旋塔,交由技術部處理。
公司養殖的御用頭腦並不蠢,他們反覆測試,剝離代碼並轉譯,甚至在遙遠的分部實驗室進行了接入測試。
單單這樣可找不出問題。 單獨的程式看起來只是AI原始碼,但當它和特定的人體接入後,便會以個體身上的DNA計算機響應,成為一種跨越有機物和無機物的超級病毒。
那個碼農被要求到螺旋塔進行實驗,於是災難就爆發了。 黃經理死在病毒浸染造成的肉體突變上,公司網路癱瘓了。 眼睛趁機將我從拉比塔取出的肉球派入下水道,我操控著蛛型機械佔據了她,意識轉移完成了。
施法者說完了自己的故事,默默地看著神情呆滯的飢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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