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菈菈打算就此打住話題,畢竟她本來的目的已經全部達成,可是注意到羅杰那投射過來的熾熱目光,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再聊一會:
「就當作前輩免費給你上一堂課,首先關於你用花甫力量創造生命體的問題,你所創造的『人』之所以好像和平常一樣,全因為那都是你的『想像』,你可以試試問他們看看『你不知道而他們絕對知道』的事就能瞭解了,你以為自己賦予了他們自由,實際上他們只是遵從你腦袋裡的命令行動,這就是有沒有靈魂的差別。」
羅杰微吟了一會,決定先把菈菈所說的話當作事實來思考,然後又萌生了更多的問題:
「按照妳的話,那他們連人都不是,應該只稱得上『活體』的機械人吧?這樣的話就更沒有什麼禁忌……」
菈菈露出了一副快受不了的無奈表情,恐怕在她的眼中,就是看到昔日的自己:
「機械人?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不論你怎樣解釋,說到底都不過是狡辯而已,因為『嘗試』這件事本身就不應該進行,使徒之所以獲得部份神之力量,你認為是為了什麼?」
「完成分配好的工作?」
聽到羅杰不假思索的反射式回答,菈菈苦笑地搖了搖頭:
「沒錯,那是我們使徒的使命,但有沒有想過背後有什麼信念,為何要完成這份使命?」
聽到這番話的羅杰不禁愕然,自然而然根據過往的經驗回答:
「工作就是為了賺錢,不工作的人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只得工作……」
「以前還擁有生命的時候說不定真是這樣,但現在呢?身為使徒的我們不是不工作就無法活下去的存在了吧?」
「那……那就解決難題,從中獲得成功感,還有解決別人的困擾,這工作不去做的話系統就會崩潰了吧?然後……」
聽著羅杰把一個接一個的想法搬出來解釋,菈菈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他,直至他再也吐不出半句話語的時候,她才開口:
「其實你根本什麼都不用說,這種問題本來就沒有答案,也不會有任何使徒跟你說對或者錯,只是你可以想想,當一條生命離逝,魂歸神之國度,再由我們這些使徒進行處理,最終再次誕生到不同的世界上,使徒到底應該懷著怎樣的心情去行動。」
菈菈說到這裡就打住,看著羅杰迷茫的臉孔,又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這個外人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關於你的狀況,建議還是找總部長確認,如果真的需要營運管理部介入的話,可以來拜託我幫忙,關於這個請你自行決定了。」
甚至沒有給羅杰有反應的機會,菈菈就憑空消失了,而羅杰的腦海裡隨即響起了那道之前聽過的機械聲,指訪客已經離開他的世界。
對於菈菈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的狀況,羅杰僅是聳了聳肩,看著再次沉靜下來的家,他選擇走到房間坐到床上,思考著剛剛的對話。
「不是不能理解菈菈所說的話,應該懷著更加神聖的心意來面對靈魂,替他們安排恰當的下一世,畢竟始終是影響別人一輩子的抉擇,想要鄭重對待也是理所當然的。」
羅杰看著一片空白的天花板,輕聲道出自己的感想,可是理應沒有了任何感覺的他,卻感到了自己的身體泛起了一股燥熱,難耐的他走到了窗前並打開了窗戶。
漆黑的天幕與黃中泛白的月亮,隨著羅杰的念頭一轉,一閃一閃的星空旋即出現,只有夢中才能看見的繁星爍爍,現在僅需要想一想就能實現。
可是景色再美,也沒辦法慰藉羅杰此刻心中的煩亂。
「只是這種理想也得要有現實容許的條件才行,在處理都來不及的狀況之下,談美夢的意義何在?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是沒能找到靈魂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可是既然有保存的時限,有處理工作的時限,總不可能只是設在那裡為了催促員工工作,而是那些獨一無二、珍貴的靈魂應該真的有保存的期限,萬一超過那個期限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羅杰朝著夜空所發出的話語聲自是一去無回,而那道煩躁的情感彷彿得到了一個缺口般傾瀉而出:
「況且過往的做法又真的對嗎?和人類的科學不同,現在眼前的靈魂可是擁有生前的記憶,只是他們轉生之後的記憶應該會清空了吧?那麼憑藉將會不再存在的記憶去配對認為適合的轉生對象,這又有什麼意義嗎?如果說本性難移甚至能應用到靈魂之上,那麼這個靈魂真的能說是自由嗎?不是被製造成某種性格,一而再重複經歷人生的存在而已嗎?」
明明已經不再需要呼吸,此刻的羅杰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種介乎於虛幻與真實的感覺更添他的煩躁,便回頭倒在床上。
「說起來……我的靈魂又算什麼呢?一直以來我都是看著現實的條件行動才能夠活下來,至少沒遇到那種意外的話人生應該還算是能勉強過得去吧,如果這套法則沒有辦法在這裡應用的話,就是我不適合在這裡工作囉?抑或……把這看作是工作本身就已經是錯誤呢?」
羅杰的手挌在額頭上,闔上了眼睛:
「就算是工作又如何?真正的工作可不只是顧及眼前的任務,而是要思考更長遠的問題,要解決根本的問題,全心全意投入一樣可以擁有使命感,得到自己的報酬之餘也能幫到別人,只要有餘裕的話,只要有餘裕的話……」
饒是身體再也不會感到疲累,可是在今天一整天的折騰與劇變之下,羅杰精神上的負荷比他想像中更為嚴重,發洩的晦氣話語漸漸變成了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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