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人偶 - 25 初雪

　　清脆的巴掌聲在房間內迴盪，芙拉雅的頭因為艾緹的力度而偏了過去。白皙的臉上，鮮紅的手掌印清晰可見。

　　芙拉雅眨了眨眼，還未反應過來。他對艾緹是不設防的，所以當艾緹抬手時，他並沒立刻防禦。

　　慢慢撫上自己的臉，刺痛炙熱的感覺告訴他剛才的事都是真實的。然而還未等他發怒，艾緹突然撲到他身上的衝擊力又擾亂了他的思緒。

　　他被撞得退後一步，雙手下意識地摟住正在顫抖的姑娘。

　　懷裡的人一如既往地冰冷。以他長期服藥而不算健康的身體，能溫暖的人也就只有艾緹一個了吧。

　　無法說話的姑娘拉起了他一隻手，手指在他的手心寫寫畫畫。

　　在她過於焦急的心情和手在顫抖的影響下，芙拉雅其實不能分辨出她到底在寫些什麼。可是其中的委屈和懼怕，他倒是感受到了。

　　他幾天前壓抑不住情緒而做出那些事後，本就沒想過艾緹會願意再靠近他。這時候被傷害的人居然肯依賴自己，芙拉雅又怎能因為臉上的疼痛發火呢？

　　反正是他有錯在先，算了吧。

　　芙拉雅嘆了口氣，眼中早已沒有了怒火︰「下不為例。」

　　說完，他放開艾緹，從梳妝台裡取出一盒藥膏。他剛打開藥盒，房間內頓時充斥着淡淡花香。

　　血脈覺醒以後，他能做的東西就更多，而不是再局限於像是以生命交換財富的低級藥水了。

　　「真想不到，我自己居然是第一個使用這藥膏的人。」芙拉雅一邊用手指點起藥膏往臉上塗抹，一邊感嘆。

　　隨着皮膚吸收了藥膏，芙拉雅臉上的紅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回復當初的模樣。

　　芙拉雅靠近鏡子，仔細地觀察着自己的臉是不是完全好了。

　　透過鏡子裡艾緹的倒影，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意料之外的東西，微微一怔。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什麼，面色如常地收起藥膏，整理儀容。

　　到底是做過皇后的人，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是女性，但是也比常人要更注重自己的外表。

　　整理完了以後，他轉身時有意無意地看了艾緹一眼，然後便把目光放了在窗外。

　　在那裡，一片雪花被風吹得打着圈地飄了下來。

　　「初雪是在今晚呢。」芙拉雅打開窗戶，接住了隨後飄落的雪花。因為他的體溫，雪在他手上融化的速度很慢。

　　他用手拈起那片雪花，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然後那溫度變得和艾緹相差無幾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點了點︰「我記得，媽媽第一次把你帶到我面前來的時候，就正下着初雪。」

　　陷入回憶中的芙拉雅笑着，比了個和手臂差不多的大小︰「那時我應該只有這麼大。媽媽說，這是唯一一個絕對不會拋棄我的人。顯然，她沒想過我會繼承她的血脈，更沒想過我會變得這麼可怕。」

　　畢竟擁有了在乎的人的女巫，瘋得足以嚇退任何人。

　　聽着他的話，艾緹腦中浮現出了當時的情景。

　　昏暗的房間，剛帶完孩子出門看雪的婦人拿着素描簿在畫畫。孩子躺在嬰兒床裡，口水弄濕了她的頭髮。

　　自從她和黛尼卡有更多接觸以後，就開始記起那些被封印的記憶了。

　　艾緹才一晃神的功夫，芙拉雅就已經隱藏起了因回憶而不穩的情緒︰「這樣說起來，初雪應該算是姐姐的生日吧？那我該送禮物給姐姐呢。」

　　不等艾緹作出反應，他已經從床下拉了一個木箱出來，取出一條頸鏈和一本畫冊。

　　從他的動作看來，他對此應是早有預謀。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不過在芙拉雅的計劃中，這些東西應該在他帶着艾緹離開這裡的時候才會拿出來。而因為艾緹的表現，讓他改變了本來的想法。

　　既然她在見識了他不受控的一面後還決定回到他身邊，那麼，他也不介意再多信任她一點。

　　但願，小人偶不要讓他失望。

　　借着幫艾緹戴頸鏈的動作，芙拉雅眼中一閃而過的瘋狂沒有被任何人看見。

　　或者說，沒有被活人看見。

　　冰冷的金屬貼了在艾緹鎖骨之間的位置。當然，冰冷只是對常人而言。對艾緹來說，金屬的溫度和她的體溫是差不多的。

　　奇怪的是，剛觸碰到艾緹的肌膚不久，金屬竟然開始發燙。幸好，這異樣很快就停下，並沒有到讓人灼傷的地步。

　　艾緹被芙拉雅推着走到鏡前，終於看清了頸鏈的樣子。

　　兩指闊的黑色帶子緊貼着頸部，如果不是顏色的差別，甚至看不出那裡是有東西的。帶子之間扣着一塊圓形的銀色金屬塊，如果不是上面刻着法陣，這條頸鏈看上去就只是普通得有點簡陋的劣等貨。

　　能被芙拉雅當成是禮物的，自然不會是普通東西。

　　雖然艾緹並沒有學習這個世界的魔法，但是在黛尼卡給予的知識下，她還是能分辨出這個法陣上使用的，是專屬於女巫一派的咒文。

　　芙拉雅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根針，在食指上刺了一下，擠出一滴血點在法陣上。

　　隨着他的動作，法陣突然發出紅光。當光芒消去時，法陣也變成了血紅色。

　　芙拉雅從後摟住艾緹的腰，說話間的吐息噴在她的耳邊︰「這是一個追蹤法陣，能讓我時刻知道姐姐的位置。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就算是洗澡，都不要拿下來哦。」

　　顯然又是想到艾緹可能會拋下自己，芙拉雅的表情和幾天前一樣變得猙獰起來，手伸向艾緹的頸項︰「你不可以拋下我，你是為我而生的，所以……」

　　接下來的話，在艾緹輕握住他微顫的手時就止住了。差點失控的芙拉雅把手放回艾緹的腰上，力度比之前大了點︰「……對不起，我還不太習慣。」

　　艾緹搖搖頭，身體還是放鬆地靠在芙拉雅的懷裡，沒有因為剛才的事而害怕或是警惕。

　　她在用行為說明自己的信賴，而芙拉雅感受到了。

　　這種認知大大安撫住了芙拉雅，他的笑容也變得更自然︰「等到春天，她們出發去皇宮時，我們就離開，好嗎？」

　　艾緹當然是點頭應下。

　　皇宮會議廳內，一個金髮男人正站在另一個中年男人的座前，向他報告自己在小鎮的發現。

　　衣著華貴、頭戴皇冠的中年男人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敲。等年輕男人說完了，立刻詢問︰「你所說的，都確認是真的了嗎？」

　　「當然，陛下。難道您不相信由父親親自指導的我嗎？」年輕男人雖然語氣委屈，但臉上的笑容並沒改變。

　　國王聞言大笑，用手裡的權杖敲了敲地板︰「瑟柏公爵的兒子，我怎麼會信不過呢？很好！如果是這樣的話，碧甘納的未來就一片光明了！」

　　這時，站在年輕男人身旁的老人出聲了︰「可是……殿下真的能夠控制住她嗎？根據記載，她們對愛人的執念……」

　　說話的老人頭髮花白，眼鏡睿智的眼神和手中厚重的書本無一不表示着他的學問有多高深。

　　「可以的。」面對他的問題，其餘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年輕男人在國王的示意下，清了清嗓子，補充道︰「德里克的為人，我十分清楚。他是絕不可能變心的，所以，他肯定不會見識到她們的可怕之處。」

　　國王點點頭，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他雖然不喜兒子天真的個性，但在這情況下，這種天真反而能為國家帶來利益。

　　「這次辛苦你了，艾伯特。」國王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年輕男人的肩膀︰「碧甘納皇室的血統，總算又能變得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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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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