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又百轉,地獄現人間,或者是此份難言的不倫之戀遭到天譴,不知情之時即便想入非非尚可諒解,但如今已是不得不懸崖立馬,可這份心動的感覺卻又千真萬確……
誰都說人沒有滿足之時,貧窮望富貴,富貴望不死,而富衣足食的他不過渴望愛—父愛、友愛、戀愛。這些於他而言都似有若無,每當他信以為真時,不是殺出情敵,就是出現了強奸犯親爹,摯愛既是出自同一娘胎之兄弟,生父等同生母,這十五年的人生就像被粉碎的美夢一樣,悲哀且可笑。
四個孿生兄弟中,就他和伊稜仁人算是在比較正常的環境中茁壯成長,其餘兩個想必是凶多吉少,假使尚在人世,或許會混雑在眼前這遍茫茫活體之中吧?
「不要緊的,伊稜,不是你的錯……」
昊天手按著自己血留不止的右大腿上,事情大概是發生在一個小時前,他當下並沒考慮太多,逢敵開槍,直奔活死人的房門前,卻發現大門怎麼再也打不開,搞了半天才發現似乎只能從內打開的樣子,只好氣急敗壞的亂敲一通,當然被困在竉子裡的活死人是不會為誰開門的。
一個不留神大腿就被啃了,他猛地回首一望,正要發彈之時,驚見咬他的竟然是伊稜。一路上伊稜幾乎首當前衝,為他殺敵開路,讓他鬆懈了不少,可又憑什麼胸有成竹認為一定不會出問題?伊稜身上的藥效比想像中難以預測得多,忽然又淪為沒思想的傀儡,見人就咬。
那時大可一槍把伊稜射昏,但槍都指到他身上了,卻怎麼也按不下機板,還說笑問「你餓了嗎?」並沒有把他推開,只是默默的忍耐著,也不敢放聲大叫,生怕把其他的活體引了過來。
第三次徘徊於生死邊緣的他不禁在想,如果貓有九條命,那他還有六次機會,可惜現實中,命就只有一條,沒有重來的機會。
在射與不射之間,遲遲作不了決策,無奈之下,昊天開始滔滔不絕道柔情似水的話來,是的,狠不下心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但要他以武相待是不可能的,畢竟知道對手是伊稜的一刻就已經輸了。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嗎?學校禮堂中哭著鼻子說不要打針的小五生,那時的你剛打完針,一副分明哭過紅腫的眼眸,用沙啞的嗓音安慰我說『沒事的,不要怕,沒有很痛』,明明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回過神來,護士就放開我的手,還讚我很勇敢。怎料看到我手上針口大的血你又嚇哭了,莫名其妙的被你影響到抱著一起放聲大哭了,鬧得像要生離死別一樣,現在想起來也是十分好笑……」
後面一句”剛開始看到你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快要脫腔而出時卻欲言又止,因為他實在不想一而再的重複提醒自己彼此間的真實關係,不過孿生兄弟與生俱來的心靈感應大概真有其事,這份禁忌之戀說不定只是一種錯覺,或許只是對兄弟的情感罷。
強顏歡笑地看了看喪失思想的伊稜,一個轉身背靠門上勉強支撐身體,與此同時讓伊稜識趣地暫時鬆口,警戒的往後退了一步,他臉部稍微抽搐,俯身注視昊天,全神戒備的樣子。
「伊稜,是我……你又不認得我了嗎?」
聽到對方輕喚自己的名字,伊稜若有所思地側了側腦袋,這動作分明還有思考的,可等不及他恢復記憶,一個接一個標奇立異的強化活體從轉角處蜂擁而至,空氣突然變得緊張。
「伊稜,快逃!」
會奮不顧身地護著一個強化活體的人也大概只有昊天一個了,大敵當前,自身難保了,還無畏無懼地擋在伊稜身前。然而從後被抓住肩膀咬著脖子的他,印證著方才灌輸給伊稜的隻字片語根本毫無意義,他痛得眼前發黑卻沒留下一滴淚水。
「鳴……伊稜……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昊天邊說邊重新瞄準目標發射,哪怕剩下還後一口氣,只要還活著都會護著伊稜,不讓他有絲毫損傷「相信我……我還會幫你找到罡風和爸爸,以後我們要一家團聚……」
任伊稜魚肉他亦無怨無悔,反倒覺得是自己虧欠他在先,昊天抖顫的手覆上伊稜放在肩上的手,誓言旦旦的告白。
「無論如何都要在一起,不再分開……伊稜,我愛你……」
語畢,他又重新的把手扶著槍,很可惜這麻醉彈於強化後的活體沒產生太大的作用,都要三發以上才能弄昏,本來補及的彈藥已是所餘無幾了,但這排山倒海的活體的數量卻沒有減少,如臨大敵。
「死ね、死ね、死ね!!!!」
一個為首的長手長腳的崎形活體怒奔至昊天跟前,一手橫掃,把黏著地上的肉泥和殘缺不堪的肢體濺起半空中,然後拍球一般,打向他們的方向。昊天電光火石間按著伊稜的頭,忍痛用身體的力量把二人壓下,避過媲美火藥一樣,衝擊力強勁的殘肢砲擊。
其他活體見狀樂不可支,紛紛彷效,捨起地上支零破碎的肢體一一投向他們,一時間根本閃避不及,好幾隻殘掌和不知哪部分的骨頭投打在昊天的身上,痛不欲生。見躲不過就乾脆轉身抱著伊稜,為他做肉盾,伊稜又咬癢癢的往昊天身上亂咬一通。此情此景,活像被欺凌對象找樂子的出氣袋一樣,也不知道有思想的和普通的活體化武之間優勝之處是什麼,但經過強化的活體就像一群愛鬧事的頑劣孩子們,惡意把人玩弄至死為止。
混戰中,一顆人頭擲向門上,又在牆上和地上回彈了幾下,最後滾到昊天臉前,害他一時怕得煞白了臉,那人下巴帶有抓傷,死不瞑目,正是日吉三川,也不曉得為何已經死在老遠的房間中的日吉的屍塊會出現在這裡,但他隱若覺得正是身後一班強化活體的所作所為……
昊天沿著日吉腦袋滾過來的方向看去,正是門口,他忽然靈機一動,抱著伊稜,欺身爬到門前,果然他們擲的方向也隨著他而改變,不肖片刻,那扇門就被打撞得千蒼百孔,昊天則是放聲咆吼壯壯膽,再坐起身,用肩膀撞向門上,仍然躺在地上的伊稜不禁好奇的定睛觀察著,直至昊天被無窮無盡的殘肢擊打得力不透支的貼在門上喘息時,伊稜登時站起,使勁一踢,門就開了……
昊天幾乎要傾倒之時,伊稜拉著他的手,把他拖了進去。
後面本來在扔東西的強化活體煞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昊天回首一瞥,發現他們快要跟上來,暗叫不妙。被伊稜拖著拖著也拖出了一條分不清是昊天還是殘肢的血路來,不過昊天沒有休息的時間,他必須站起來,再痛他也得忍,於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行把自己撐了起身,所幸連接著平台之穚的地面是平滑的,不然如此拖著不破皮就怪了。
頭一次,伊稜主動牽著自己的手,昊天幾乎因為這小小的舉動而為之欣狂,他覺得自己簡直鬼迷心竅了,這絕對不是尋常的兄弟情……
他們才走了一少段路就被追上了,昊天被剛才那崎胎捉著了脖子,他連忙甩開伊稜的手叫他別管自己先走,人就被抓著懸於半空中,但伊稜似乎沒打算聽話,他蹲下,單腳橫掃崎胎的腳根,使其失去平衡之際,再一躍而起,往他腰身一踢,就往後傾倒,壓在後面的活體上,正好崎胎身形特別龐大,一次過堵塞了狹窄的橋身,好幾個活體被他壓在身下,有幾個則是不慎從穚身失足掉落萬丈深淵的橋底之中。
昊天就趁崎胎一時鬆手,趕忙脫身,捉著伊稜的手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平台上,那張被手掩著嘴巴的臉果然還在,並未等昊天開口,他就指向橋的另一邊。
「謝啦,我會再回來救你的!」
隨之而來的活體才踏上平台,地下的活死人就發出了振耳欲聾且悠長低沈的吼叫聲,嚇得他們不敢再往前移動半分,而昊天也幾乎頭痛欲裂,完結之後,耳朵仍在嗡嗡作響的。
展轉間,終於來到了最右邊的大門,也是一開始活死人不讓他進去的方向,打開發現貌似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房間,門閉上的一刻,昊天猛然回首,他用力扭了幾下,果然從內鎖住了。
暫時的寧靜讓昊天乏力的跌坐在地上,伊稜見狀居然露出了一點不知所措的神情,緩緩的在昊天身邊坐下,眼神像在問他覺得哪不適一樣。
「放心,沒事的……待會就會止血。」
身上再也沒有乾淨的布可以用,於是昊天只好把破爛到不行的衣服直接脫掉,在大腿上綁了一圈,用力按著傷口,希望能盡快止血。
此時伊稜彷似回想起什麼一樣,眼睛忽然滑出一道血痕,嚇得昊天以為伊稜出了什麼毛病,但聽到伊稜吸鼻子的聲音才了解過來,原來伊稜在哭泣,像是想要表達歉意一樣。
「小儍瓜,哭什麼呢?我還好好的,不是嗎?別哭啦,不是你的錯。」
昊天溫柔的拭去伊稜的血淚,伊稜則是捉著了昊天的手,用臉去蹭著他的手掌心,乖巧得猶如在撒嬌。
然而長時間的活動和失血讓昊天身心俱疲,於是他欺身壓上伊稜的身體,抱著他對視了片刻,然後一齊合上了眼睛,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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