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姿看到最刺激的情節後,卻發現已是翻譯的盡頭,她心中暗罵陳次屋這傢伙,竟然用這些情節來吊她癮。
也許故事暫告一段落,也代表了她和丹尼爾不會開花的感情線也該告一段落,她看着滿是文字的電腦屏幕,凝思了接近一分鐘。若然這段經歷是丹尼爾翻譯的,那些兩軍交戰的場面,會否深入及血腥一點,蒙古人與花剌子模的仇恨,又會否有更深入的剖析。
她的腦海不知不覺間,又浮現着與丹尼爾相處的畫面。
夜深人靜,利物浦的街角在沒有球賽的晚上顯得幽深,她望出窗外,只有微茫的街燈,不要說沒有人,甚至連一塊隨風飄過的樹葉也沒有。偏偏,在她最無助失落之時,手機傳來了中國教授的短訊。
「銘姿,古書進度如何,我們打算邀請你和丹尼爾一起來到內蒙古,與我們團隊一起探究成吉思汗的古墓所在。」
「我們收到守墓人的請求,他們近期接連夢到祖先,說古墓不在蒙古或內蒙古境內,在一處沙漠地帶,聽說丹尼爾也有這種夢,因此希望結合各人的線索,舉行一次大規模尋墓行動。」
中國教授連發兩條短訊,卻沒有要求張銘姿回覆,也沒有列明尋墓行動的實際日期。
她雖然閱讀了短訊內容,卻沒有打算回覆,過了五分鐘後,中國教授也沒有發出第三條短訊,仿似那個「以夢尋墓」行動只是空口說白話。她把手機關機,走到浴室去刷牙,然後換了睡衣,倒在床上大睡。
***
丹尼爾一方面憂慮女友的傷勢,一方面又急於在古書中尋找解開魔咒之謎,他打算再次通宵進行翻譯工作,用文字來忘卻自己女友昏迷不醒的悲傷。
他翻着古書希望找到更多沙羅曼達圖案,卻發覺除了中間的那些空白頁中的圖案外,直至書末都只是文字,密密麻麻的文字,既無地圖,也沒神秘符號。
他決定一口氣把菲歷的部分翻譯完,再看看內容中有沒有提及有關沙羅曼達的奧秘。他為自己倒了一杯干邑,再次開着藍芽喇叭,播放着他的「飲歌」《with him》,忘卻了傷痛及疲累般進入工作。
***
菲歷埋葬布朗後,拔走插在泥土的長劍,用乾布拭去塵土,登上戰馬,頭也不回地向着東面的大地奔去。
他只管着向東行,希望遇到父親當年遇過的人物,也希望找到東方的神秘領導者。然而,孤軍走我路的他很容易成為強盜偷襲目標,為此他儘量走進有城牆的市鎮,減少在山野間穿梭。
有賴戰馬的神勇及全身騎士裝備,丹尼爾一路上遇敵殺敵,亦繼續行俠仗義,路過之處都留下不錯的名聲,被人稱為最勇猛的獨行騎士。他再獨自走了接近半年,來到一個被火焚燒着的古城裡,生靈塗炭的情景令他不忍,決定在城內尋找生還者問個究境,若是強盜所為,他一定要為無辜村民討回公道。
他騎着馬漫步在破屋之間,看到許多房屋都被人搜晾過,內裡雜物散落一地,有男人的身體被人殘忍地刺了數個血洞後死不瞑目,伏屍屋前,蒼蠅盤旋在屍體上方,有的屍身開始腐爛,發出陣陣惡臭。
走了超過十間屋,他都找不到一個生還者。戰馬因為猛烈的火光而顯得不安,頻頻叫釀,菲歷只好策馬離去。
當他再走了一段路後,來到一個城牆尚算完整,相對平靜的城鎮。他以騎士的身份進城,城內有的人用不同色彩的布包裹着頭部,行跡匆匆,男士都留有長長的山羊鬍子,身型比起歐洲人略矮,雖對全身騎士裝備的他有所戒心,卻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進行似的,只是紛紛閃避,無暇理會。
菲歷跳下馬,牽着馬走,希望找一間食店稍作休息及充肌。他透過犒賞獲得不少金幣,一直以來都用它們來換取食物,他來到一家有人吃着羊肉的小店,坐下來要吃點東西。
他開始用法語或英語向店員示意想買食物,結果店員卻說着一種他小時候曾聽父親說過的中東語言,但他只略懂皮毛,二人無法溝通下,菲歷指着客人正進食的羊肉,表示他也想要一樣的食物,順便淘出一枚金幣,問店員可否用作支付餐費。
店員對金幣不感興趣,不停搖頭,表示不會賣食物予他。而菲歷飢腸轆轆的,若店員不從就只好用適當武力自行取一點食物。當他想拔出長劍,要求店員聽從指示拿食物給他時,迎面走來一位精壯的中年漢。他的打扮與城內的中東男人略有不同,沒有包裹頭部,卻留有山羊鬍子。菲歷觀察着這個陌生男人,他並沒有武器,從身形判斷,有可能是士兵。
男子走過來站在菲歷對面,竟用菲歷熟悉的語言向他說:「這城就快淪陷了,來自東方的蒙古大軍就快進攻此地,你是來拯救我們的嗎?」
菲歷暫緩拔劍,難得有一個人懂他的話,就首先向他要求取一點食物充肌。男子向店員說了一些話後,他很快端來羊肉。男子請菲歷坐下來,安心吃一點東西。
「我叫巴馬烏丁拉濟,你可叫我拉濟(Razi),是花剌子模王朝的大使。」男子自我介紹,向菲歷釋出善意。
「東方的蒙古大軍,你指的並非中東或歐洲軍隊,是前所未見的軍隊嗎?」菲歷匆匆吃一點肉後,訝異地道,想起那個彈奏馬頭琴的老人的話。
拉濟再點了一壺酒,為菲歷倒一杯,再道:「蒙古大軍正大舉進攻我朝,多個重鎮已淪陷,大量平民慘死,金銀珠寶全部被搶光!訛答剌的守軍已抵抗了快五個月,城池恐怕也快攻破了。我受摩訶末蘇丹所託,準備出發往歐洲找盟友派援兵聯手對抗蒙古大軍。」
「歐洲的十字軍正在遙遠的阿尤布王朝發動攻勢,你不可能趕及找到大軍。」菲歷告訴他曾參與的第五次十字軍東征的重任,表明他只有一個人。
拉濟將一杯酒倒進口裡一飲而盡,慨嘆道:「是蘇丹的自傲引發今次浩劫,我不甘心大量平民無辜被殺!」
「你知道一個來自東方的領導者嗎?」菲歷看慣了戰爭,若眼前發生殺戮,他會竭盡所能拯救無辜,若是大規模的兩軍交戰,他亦難參戰其中。
「我曾獲蘇丹派往蒙古刺探軍情及了解他們的貿易情況,蒙古的國王稱為成吉思汗,是個一統草原的偉大英雄,相信他就是你所指的東方領導者。」拉濟簡介蒙古的領袖,並稱他曾在蒙古生活,特意學習蒙古語。
「這個成吉思汗是個怎樣的領袖,是否一個賞罰分明的真英雄?」菲歷終於找到關於東方領導者的重要線索,已經下定決心要會一會成吉思汗。
「大汗尊重各種宗教,包括基督教,穆斯林及佛教等,當年我代表花剌子模出使蒙古,就獲得貴賓式的款待,更促成兩朝簽署貿易協議。」拉濟回憶當年在草原的時光,印象中的成吉思汗是個極具魅力,推崇自由的領袖。
「不過,他在行軍上卻十分殘暴,我朝多個城都被屠城,許多平民被捉走充當先鋒,在兩軍交戰前將他們推到最前擋弓箭。」拉濟把自己拉回戰爭的殘酷中,告誡菲歷成吉思汗是個惹不得的人。
菲歷喝一口酒,想像着拉濟描繪的那個,既尊重宗教,又在戰場上殘忍殺戮的東方領袖,心情忐忑,而父親作為十字軍領袖,也有人說過他殘暴,是不是每個偉大的軍事強人,都有這種特質,這令菲歷陷入沉思。
拉濟認真打量眼前的菲歷,不敢相信他孤身一人走過萬里路,由歐洲來到花剌子模。他說自己年輕時在歐洲生活過,當年就有考慮過加入十字軍。
拉濟是個周遊列國的語言天才,歐亞語言他都無所不通,蒙古語也在幾年內掌握得很好,因對花刺子模的城鎮建築及歷史文化情有獨鍾,在大約十年前停止遊歷,在花剌子模定居下來,而且因語言天賦而獲蘇丹賞識,委任他為大使。
菲歷回過神來,相信眼前的拉濟是個值得信任的人,難得找到一個能溝通的對象,也希望能夠邀他同行。他向拉濟講述自己的來歷,說了身世,道出他要來東方的目的,由干邑城出發,到遇到布朗後,再到孤身一人前往東方冒險,都詳而盡之地向對方說明。
拉濟聽到津津有味,竟一時忘卻了自己的重要援兵任務,索性叫店員再點了一壺酒,再為菲歷斟酒。喝着酒的菲歷想起母親在干邑釀的葡萄酒,不知何年才能回到干邑。
「我想與成吉思汗會面,未知你可否安排?」菲歷突然向拉濟提出一個不可能任務,他打算真的見過這東方領袖後,就結束這趟東征,折返干邑陪伴母親及妻子。
拉濟聽到菲歷的請求後,差點把口中的酒吐出來。
「兩軍正交戰,蒙古大軍就在城外,我也不知道成吉思汗是否在軍中,現在走出城去,定必被萬箭穿心,他們連投降的士兵都一一殺死。」拉濟向菲歷分析會見成吉思汗的難度。
「他們是否不懂攻城,只在城外放箭?」菲歷聽到拉濟說這城抵抗了蒙古大軍五個月之久。
「在我出使的那年,蒙古軍的實力已經非常強橫,只是苦無攻城武器,現在已經進步神速,會使用巨大的攻城器來犯我朝。」拉濟否定了菲歷的問題,說了蒙古軍在廣招工匠後,已打造厲害的攻城武器,只是訛答剌的守軍規模較大,才勉強支撐。
菲歷漸漸理解兩軍形勢,決定留在此城與拉濟一起,若有機會定必會一會成吉思汗。拉濟邀請菲歷回到他在的居所度宿,待天亮後再帶他到城牆外觀察駐扎城外等待進攻的蒙古大軍。
菲歷接受拉濟的邀請,二人在戰火包圍的城鎮中心,竟喝酒至黃昏。拉濟首先站起來,請菲歷跟着他走,他用手輕拍菲歷的戰馬,馬發出吁吁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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