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姿喝得半醉,從火鍋店步出後一拐一拐回家,街上沒有人攙扶她,也沒有流氓招惹她,寒冬的深夜清風陣陣,她被風吹過後稍微清醒一點,幸好火鍋離家不遠,總算在迷糊中回到熟悉的紅磚小屋。
她不明白何以自己這樣失落,明明丹尼爾由始至終都沒有對自己熱情過,其實這樣為了他而快樂和憂愁,究竟是不是愛上了他,大概連她也不理解。作為一個選擇在古書工作中背叛他的女人,張銘姿應該要有更壞的心腸及更高的心理質素,然而她卻就是如斯失落,攤在沙發上,既不想睡,也不想動。
時鐘顯示為午夜一時十一分,張銘姿想起丹尼爾辦公室那個橙色的數碼時鐘,顯示時間的模式為阿拉伯數字,若現時的時就會出現一個「0」,三個「1」。
她睡不着,也無意去洗澡,突然想起香港的陳次屋。
「小屋,你在嗎?」她沒有目的地傳送了一個簡訊,把手機握在手裡,雙眼則望着天花板。
其實那是香港時間上午八時十一分,雖然已天亮,但對於大部分大學生而言,這仍然是睡得正甜的時間。
不過,陳次屋卻很快回覆了。
「張大姐怎麼還未睡,利物浦應該是凌晨一點多了吧?」陳次屋竟屬於少數早起的大學生。
看到陳次屋的秒覆,張銘姿立時精神抖擻起來。
「睡不着,你這麼早就起床了,要上學嗎?」張銘姿也很快再提出問題。
陳次屋稍微停頓了一下,過了大約三分鐘後才回應。
「我不是早起,我是工作到天光不捨得睡。」陳次屋投入翻譯工作後,就像丹尼爾般着了魔。
張銘姿在半醉半醒的情況下,得知陳次屋為了翻譯而不眠不休,一下子就把自己搖醒了。
「小屋你也被故事吸引了吧,目前進度如何?」張銘姿很想看看由陳次屋翻譯的內容,究竟與丹尼爾的有何不同。
陳次屋傳給張銘姿一個網址,那是一個共享雲端文件。
「我會把進度上載到這共享文件裡,只開放權限給你看,你隨時可以開啟觀看及修改!」陳次屋心思細密地為張銘姿準備好故事內容,讓她自己去看進展。
張銘姿馬上打開連結,當她看到滿滿的中文字時,心裡既感動又佩服。
她向陳次屋送上多個「心心眼」表情符號,然後準備開始閱讀古書最新進度。
「希望張大姐你滿意,那我先睡一會,我應該再花三至四天就能完成翻譯。」陳次屋一直工作至身體支持不了才決定休息。
「好好睡一覺,不要挨壞了身子哦!」張銘姿送上祝福後,也終止了與他的對話。
她再次開啟那個共享文件,仔細地閱讀起來,她一邊看一邊微笑,與丹尼爾翻譯的風格有點不同,陳次屋不太愛用四字詞語,也減少了描寫周遭風景,實事求是,更合符張銘姿只為答案,不講情調的要求。
***
少林武僧如海答應跟隨成吉思汗回蒙古,為少林寺化解一場災劫。如海最初與一班蒙古士兵一同步行,目的是看守着金剛杵。成吉思汗卻要求鎮海將如海帶到他面前,給他一匹蒙古馬,讓如海能跟大汗一起策馬前行,視他如貴賓。
「大汗對你不薄,你有何神功能夠助大汗進一步稱霸草原,甚至征服更多國家呢?」鎮海嘗試與如海溝通,大汗則在身邊騎着馬慢行。
「貧僧一介武夫,並無神功,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征戰殺戮。」如海直率地回應鎮海。
鎮海向身旁的大汗轉述如海的話,大汗隨即看着如海,並且豪邁地「哈哈」笑了數聲。
他把馬騎到如海身邊,上下打量着這個具膽色及神力的武僧,正打算回到蒙古草原之時,親自挑戰一下。
大汗把鎮海叫到身邊,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了好一會,然後鎮海騎馬到如海身邊,向他傳達了大汗指令。
當鎮海完成傳話後,大汗突然用力鞕打戰馬,馬兒頓時如雷電般向前飛奔。
如海此刻也立即快馬加鞕,不停追趕大汗的戰馬。
大汗竟然離開軍隊跑了接近一公里,如海也不知怎地衝着他追逐着,而鎮海就緊隨他們後面。
大汗將馬策騎到一個平原地帶時,才把馬叫停。如海在大約一分鐘後趕到,他面色鐵青地望向大汗,雙手合十,向大汗恭敬地低頭行禮,並且念念有詞。
這時鎮海也趕到,如海馬上大叫:「請大汗三思,貧僧不可能策馬追得上蒙古大汗,請求大汗把射向少林寺的箭,全部射到貧僧胸膛上!」
「大汗,弩兵已準備就緒,確定要向少林寺發箭嗎?」鎮海審慎地請示大汗,因如海沒法達到大汗的要求,並不能追上他。
如海把馬騎到大汗身旁,再三向他敬禮,低着頭念佛語。
「哈哈,果然是顧全大局,有情有義的僧人,看來我並無看錯人!」大汗繼續他的豪邁大笑,向鎮海展示了一個擱置行動的手勢。
鎮海也放下心頭大石,蒙古弩威力驚人,大汗若真的下令攻擊,恐怕整個少林寺要付出一半人命。
他把大汗的決定轉告如海,如海低頭喃喃自語,向二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善哉善哉!」
大汗着令鎮海在中土回蒙古草原的這段期間,教授如海簡單的蒙古語,希望回到蒙古後能夠跟這名少林武僧簡單溝通。
鎮海收到指示後,馬上教如海用蒙古語向大汗打了聲招呼。
大軍很快趕上了三人,大汗繼續領軍前行,並由大將納牙阿及四子拖雷守護左右。
鎮海就帶着如海稍稍後退至軍隊中後位置,他向如海說明了大汗的要求,也簡單說說蒙古的習俗及氣候,如海無欲無求,只希望鎮海能為他安排素食,他不吃肉也不喝酒。
鎮海答應如海的要求,特意命令軍中大廚為如海烹煮素食,也從中土帶走一大批白米,讓軍隊中唯一光頭的他,在這數個月的回朝路程中,至少可吃得溫飽。
如海一面策騎着蒙古馬,一面看着熟悉的風景漸漸遠去,感悟人生迎來大逆轉,既不是方丈給予他的新考驗,也不是一次遠道修行,也許這次離去,這一輩子也無法再踏足中土,甚至仙遊的一天,也不能在中土埋葬。寄人籬下,此生已緣盡少林。
他望着晴空,回想少林寺一起生活的師兄弟,此時各人都應準備晚膳了,今夜輪到他負責煮大鍋飯的,他的神力可以一次過將一百人份量的米傾進巨鍋當中,然後飯煮好後能夠吃掉三碗白飯,只需要一碟簡單的清炒芽菜,一杯清水,飯後會吃一個橙,生活平淡卻快樂,想着想着,肚子不知不覺間餓了。
***
看到這兒,原本累極了的張銘姿失笑,心裡怪責着陳次屋這傢伙,也許把個人情感強行加諸到少林武僧上。僧人理應看破紅塵,對物質的欲望甚至朋輩的思慮也應該很低,不相信如海會有那種離愁別緒,亦不為飽腹之欲掛在嘴邊,才不會像她那樣,想念丹尼爾的欲望,卻一直縈迴心裡。
她暫時把平板電腦關掉,驀地站起來,瀟灑的將所有外衣就地脫去,只穿胸圍及內褲的她慢慢步向浴室,直至走進浴室去才讓身體赤裸,將花灑的水力調至最大,試圖讓每一條高壓水柱喚醒疲倦身體的每一吋肌膚。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張銘姿用浴巾包裹着頭髮,穿了睡衣步出浴室。她把頭髮放下,用風筒吹乾後,刷了牙,拿着平板電腦鑽進被窩裡,再次開着那個共享文件。
她快速掃視一遍陳次屋的翻譯進度,發覺這傢伙真的很用心,已經完成了結尾的一大半,既然陳次屋及丹尼爾都可以為故事而通宵翻譯,她也可以徹夜不眠地把最新內容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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