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姿看畢「英格蘭王子」一節後,腦海盡是夏朗德河畔及法國葡萄園的絢麗畫面。她重覆看了一遍章節結尾的詩,想像寫詩的英格蘭王子是何等英偉,仿似已完全忘記了自己性感的戰鬥格打扮,是希望在丹尼爾教授心中留下一點印象,好讓這位對亞洲一切事物皆醉心投入的學者,也對有着中國與蒙古血統的自己慢慢產生好感。
此時,丹尼爾端着一碟香氣四溢的英式早餐走進辦公室裡,濃郁的烤吐司搭配炒蛋以及煎至金黃的香腸,白色小瓷碗盛載的茄汁焗豆放在碟的邊緣,還有磨菇片及煙肉,雖未達到全英規格,但香味已令張銘姿食指大動,反射式地將自己轉向教授的一方,對他的豐富早餐虎視眈眈。
「教授,我看了英格蘭王子的章節後泥足深陷,但同時五臟廟也急需填充。」張銘姿用她那細而長的眼睛盯着丹尼爾右手托着的英式早餐。
丹尼爾把早餐放在書桌上,瞄了張銘姿一眼,針對她的一身性感裝扮試探道:「若然吃了早餐,你不怕肚子會撐開你的緊身衣嗎?」
張銘姿索性站了起來,在丹尼爾面前扭動蛇腰,以婀娜多姿的體態回應教授的挑釁,然後逕自走到書桌前,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看在你對蒙古大汗的歷史事跡如此好學的份上,我已破例為你預備了一份英式早餐了,坐在這裡等我一會吧!」丹尼爾竟然煮了兩人份量的早餐,讓張銘姿喜出望外,立時以小貓獲得餵食般的眼神望向教授,笑盈盈地點頭答謝。
只是過了兩分鐘,丹尼爾果然再端來另一碟熱騰騰的早餐,肚子早在打鼓的張銘姿立時大快朵頤,以餐刀切了一小段香腸放入口中,再以鐵匙勺了一口茄汁豆。
「教授,你除了考古和語言能力超強外,想不到也是個早餐專家!」張銘姿一邊咀嚼,一邊豎起姆指對丹尼爾讚不絕口。
丹尼爾再為自己再斟了一杯干邑,金黃色的白蘭地傾進米白陶瓷小酒杯中,有着一種中西融合之感,張銘姿也對他的飲酒器皿深感好奇,揶揄道:「你將法國的烈酒倒進中國的陶瓷杯裡,真是個怪人!」
丹尼爾呷一口酒後,再叉起一片磨菇放進口中,對張銘姿的冷嘲熱諷置若罔聞,只投入於自己的英式早餐,與那杯還有一半的干邑當中。
「這書我翻譯了不多,下午我要去觀賞一場重要足球比賽,你吃完早餐後再看一會就回家,明天再來哦!」丹尼爾並沒有回應張銘姿的調侃,只是告知她不能久留。
張銘姿把早餐完成得七七八八,聽到教授的逐客令,心中不是味兒。今日一身性感打扮,卻吸引不到教授半點注意,反而記着球賽也不花半分鐘欣賞自己的美艷。
「利物浦主場出擊吧?」張銘姿知道丹尼爾是個忠實利物浦球迷,正打算吃過早餐後就提早離去,已沒有心情看餘下的篇章。
丹尼爾把酒一飲而盡,把酒杯放在書桌上,煞有介事地凝望着張銘姿說:「是關乎球隊榮辱的大戰!」
張銘姿有點沒趣地「哦」了一聲,然後吃完最後一塊煙肉後,把刀叉放在白色陶瓷碟上,用紙巾輕輕擦掉嘴角的茄汁,就站起身來,向教授告別。
丹尼爾雖然對於盛裝打扮的張銘姿有點摸不着頭腦,但他知道這女生是值得深交的好學生,而且還與他一樣對蒙古歷史醉心投入,也對他的英式早餐鄉鄉而飽,已打算跟她一起研討翻譯古籍的事,目標是一年內完成翻譯,勢要揭開以法語記載的神秘面紗。
***
張銘姿告別丹尼爾後,回到她位於利物浦市租住的兩層高紅色磚屋。她利用手機通訊程式傳送了在丹尼爾家拍攝的英格蘭王子章節首頁內容予一名中國教授,那人收取截圖後回覆了一個表示驚訝的表情符號,要求張銘姿務必看完整本古籍,若發現有關於成吉思汗墓地的重要內容要拍攝下來再傳送,說不定那本古籍有助尋找真正的大汗陵墓。
她僅回覆一句「OK」後就關掉那個通訊程式,一臉疲倦地坐到屋內一張紅色的絨布沙發上,累極地仰望着天花板,除了累,還有點落泊。她的一身性感打扮,並不是教授說的夜會男友或參加狂野派對時用作炫耀身材的,只是如此看來,行動還挺失敗的。
她呆望天花後,轉過身去倚着窗前,放眼看著窗外那英國風街道,兩邊盡是兩層高的紅色磚屋。利物浦的冬天很冷,細雨無情地飄下,雨點打在玻璃窗上留下淡淡的水印。冰冷的氣溫與這紅火火的足球城市今年熾熱的爭標氣氛形成強烈對比。
張銘姿「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身份令她感到厭倦,回味着丹尼爾為她煮的英式早餐那份香氣四溢的味道,他與傳統考古學家那種形象的格格不入,能夠在英國用中文與自己對話的魅力,每一刻都令她想放下那執行任務的包袱,直白地告訴教授,很喜歡很想每天都吃他煮的英式早餐,想坐下來靜靜與他各持一杯干邑再乾杯,不知道那酒精濃度超過四成的烈酒,會不會喝一口就醉。
呆望雨後,她頓然站直了身子,把長髮扎成馬尾,瀟灑地把短裙脫掉,換上一條泰拳短褲,再把黑色絲襪脫去,再換了一件鬆身的白色T-恤,然後赤腳跑上木地板樓梯直奔二樓。
小屋的二樓是一個開放式設計的倘大空間,地板及四邊牆壁都鋪有軟墊,天花板中央吊着一個用作練拳,長逾一米的黑色沙包,是個專業級的練拳基地,那種剛強而新潮的鋪陳,與利物浦古樸的紅磚小屋並不合襯。
張銘姿甫上樓就伸展筋骨,把右腳垂直踢起至頭部的高度後再用右手抓着,維持這動作大約五秒後才放下,接着左腳及左手亦重覆了相同動作,扭動數下頸項後,聚精會神地看着中間吊下來的沙包,然後狠狠的一腳踢過去,將沙包踢得前後激烈擺動,再而用雙手不停揮拳擊打,動作之快不亞於一個職業泰拳選手。
她一直以純熟的動作向着沙包揮拳及踢腿,除了令沙包搖晃不定外,豆大的汗珠也自額頭,手臂甚至掌心中冒出來,爽快的擊打把上午被丹尼爾教授忽視的悶氣一掃而空,也令她忘卻了窗外仍舊下着的陣陣冬雨。
不停運動一個多小時後,張銘姿終於停下來站在軟墊上回氣,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有序地吸氣及呼氣,讓整個人從激烈的運動中調息,然後再走近窗邊,再看那飄雨時,已沒有剛回家時那份鬱悶。
當她完全屏息靜氣後便離開二樓,走到地下並進入浴室淋浴,讓熱騰騰的水沖在自己香汗淋漓的身體上,痛快地排走這天的悶氣,要精神抖擻起來,明天再到丹尼爾的辦公室,看有關成吉思汗的古籍。
洗澡後天色已漸黑,肚子開始有點餓,張銘姿穿了一套灰色的運動套裝,一對運動鞋,披上厚身黑色羽絨外套就走出屋外,打算到常光顧的小食店買點速食回家。她甫踏出門後,便聽到震耳欲聾的喝采聲,她想起丹尼爾說過今日利物浦有重大賽事,大概是利物浦又有球員射進精彩入球吧,這些球迷的叫喊聲,對於住在距離晏菲路球場僅一英里的她來說絕不陌生。
她一直走向位於球場附近的小食店,一邊散步一邊呼吸街外的新鮮空氣。來自球場的喝采聲漸漸消退,也意味着球賽正式結束了,因不遠處就看到正在散去的一大群紅衣球迷,規模大得如紅色浪潮那樣向四方八面散去。
當快走到熟悉的小食店時,才發現該店沒有營業,摸門釘的她心情突然低落了,加上肚子又在叫着,令她更加不快。她只好取道另一間食店,要再走四條橫街才可到達,也要硬着頭皮走過去。
代表主隊的紅衣人消失得很快,張銘姿卻遇到三個同樣穿着紅衣,卻一看就知不是主場球迷的男人。他們垂頭喪氣地走着,看到街道上有汽水罐就猛力踢開發洩,已猜到這三人是輸掉比賽的足球流氓。他們離遠看到有着黃皮膚黑頭髮的張銘姿,竟大聲呼喊並以帶種族歧視的言語挑釁,其中一人更吹起口哨來,在冷清的街角顯得特別刺耳。
原本心情已相當低落的張銘姿,被三個流氓挑釁後更是火冒三丈,心想這三個傢伙注定倒楣了,她打算裝着若無其事地走向三人,然後再出其不意地用泰拳好好教訓這不知廉恥的流氓出氣。
三個紅衣流氓也漸行漸近,走在中間略高的男人更伸出雙手來,作狀要熊抱迎面而來的張銘姿。當他們快要碰上,張銘姿打算出腳教訓中間那個大塊頭之際,遠處傳來一陣電單車引擎聲。
不等張銘姿出手,電單車車手用後輪掃跌走在最左邊的傢伙,另外兩人來不及反應,被嚇得一同跌在地上,而張銘姿則敏捷地向後退了一步,先觀察電單車手是何許人也,才考慮是否出手。
車手作出一次攻擊後,卻把電單車停泊在路邊,未有把引擎關掉。車手把頭盔脫下,放在車腹上,並朝着調戲張銘姿的三個足球流氓走去。張銘姿看到車手後不禁嘩然,那人竟是丹尼爾教授。
她心中盤算着為何丹尼爾會突然化身英雄出現之時,丹尼爾已用一記直膝擊中那個大塊頭的腹部,那人中了重擊後按着肚倒在地上痛苦翻滾。另外兩人見狀發瘋似的衝向丹尼爾,但丹尼爾敏捷地避開了,並乘勢用手肘攻擊其中一人的背部,那人中招後又是一陣怪叫,倒地不起。
尚未被打的傢伙仍然深深不忿,隨手拾起一個啤酒瓶再衝向丹尼爾時,卻被丹尼爾握着他持瓶的手,痛得他怪叫起來,手上的酒瓶也掉了下來,丹尼爾再以刺拳攻擊,對手應聲倒下。
三個足球流氓都被丹尼爾一招擊倒,是一流的泰拳高手。離遠看着丹尼爾解救自己的張銘姿按捺着沒有出手,而且裝着受驚那樣躲在一旁觀戰,當他擊退敵人後,她才拍起手來並且歡呼着,大聲地向丹尼爾道謝。
「教授,為何你身手如此了得,你是預測到我有危險而救我的嗎?」張銘姿走到丹尼爾身邊,一臉無辜地對他說。
丹尼爾聳一聳肩,語帶平淡地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利物浦痛擊了宿敵,想不到我也有機會舒展一下筋骨,希望沒把你嚇到吧?」
張銘姿心如鹿撞地望着丹尼爾魁梧的身驅,臉龐不由自主地紅了一片,她故作鎮定地向丹尼爾說要請他吃晚餐作為及時解救她的謝禮。
丹尼爾一口答應了,還指着不遠處仍舊響着引擎的電單車,示意載張銘姿一程。張銘姿的心情如過山車般起伏不定,但坐在飛馳的電單車後座,原本飢腸轆轆的感覺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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