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漢室衰敗,群雄四起,各地諸侯擁兵各據一方……
那一年,我三歲,爺爺和父親長年在外駐守,久久才回家一趟。某日的清晨,天色才剛矇矇亮,我從家僕們的對話中得知爺爺回來了。我跑進爺爺的書房,房裡沒有點燈,窗外透進微弱的光線,爺爺坐在書桌後的木頭扶手椅上,一手拿著書卷,一手撫著長髯沉思。
「爺爺!」我喊了一聲,開心地跑跳到爺爺面前,爬上爺爺的大腿。爺爺扶著我讓我安坐在他的腿上。
「情兒醒啦!」爺爺一手摟著我,輕輕地拍著我的手臂。
「情兒,出來,別打擾爺爺休息!」母親的聲音從書房外傳來。
「情兒很乖,情兒才沒有打擾爺爺……」我嘟起嘴不滿地反駁。
「無妨,妳忙去,讓情兒待著。」爺爺柔聲回應。
「是……」母親行了一個禮,便退出書房門外。
那時,我總是纏在爺爺身旁,央著爺爺教我讀書寫字、習武練功,要爺爺講述他在戰場上的豐功偉業給我聽。我到處和人炫耀,我爺爺是這個天底下最智勇雙全、文韜武略的大英雄,我長大以後也要成為一個和爺爺一樣了不起的大英雄……
五歲那一年,曹操派兵來犯,大人們決定領著新野全城百姓撤離至江夏,爺爺將我託給軍師照料,軍師將我轉託給他的友人,那是……龐世緣的前世?
那一世的龐世緣,年齡和我父親相仿,當時,他早已娶妻生子,他的兒子比我還年長兩歲。那幾個月的時間,他們一家三口待我如同真正的家人一樣。雖然我懷疑,他們的善待是因為我爺爺和父親下了重金,請他們好生照料我這個關家的小千金……
十三歲那年,我獨自一人過江,找上吳國太和孫郡主,請她們說服吳侯與我們休戰並且聯兵以對抗曹操。出發前,軍師領著我向爺爺提出這樣的一個謀略,惹得爺爺拍桌大吼。
我明白爺爺是不放心我的安危,深怕年幼的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但當時年少氣盛的我,卻和爺爺頂嘴,說爺爺一定是不信任我的能力,認為我會給關家人丟了面子,才不同意讓我去。爺爺拗不過我,只得同意,幸好,那一趟不只成功談和,並且也全身而退。
十七歲那年,父親隨著爺爺戰死沙場,我頓時失去了依靠,軍師又將我託給了龐世緣的前世。但在我還沒弄明白,那一世的我究竟和他還有什麼樣的因緣之下,畫面切換……
大唐時期武后當權,我那一世的爺爺在朝中任官,武后作主賜婚將還在母親腹中的我許配給當時的永平郡王李成器,也就是後來的李憲,那一世的他和這一世同名。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接受這門親事。雖然我並不討厭李憲,但總覺得少了一份心動的感覺。後來,我愛上了李憲的隨身伴讀兼首席侍衛……沒錯,還是龐世緣的前世。
十二歲的那一年,他十五歲,親手繪製了一枚書籤給我。精巧的丹青妙筆,在書籤上描下一朵典雅的紅花配上清麗的綠葉。他說,紅花是我、綠葉是他,因為我總是一襲紅衣,而他總是一套青衫。他還在書籤上提了一首詩:迎風綠葉生搖曳,凝脂紅花繞指柔,冰清玉露映華容,萃染心中一點愁……
十五歲的那一年,十八歲的他聽從皇令,隨著他那一世的父親出兵抵禦匈奴。臨行前,我哭著求他別走,他交給了我一只盛裝在木盒裡的玉鐲,承諾我,他一定會平安回來。還說,只要他能立下戰功,回來後便可以藉著討封賞為由,要求武后將我改許配給他……
三個月後的一天夜裡,我夢見他站在一整片黑壓壓的人影之中,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慢慢地往前移動。我在人群中穿梭,不停地哭喊著他的名字,但他卻彷彿沒有聽見一樣,漸漸地被人潮淹沒,直到消失在我的眼前……
醒來後,我心裡知道他已經離開,頓時間,天地彷彿崩塌一般,我泣不成聲,但無奈我如何哭喊,他再也不會回來。思念成疾的我,只能每天在紙上寫下一句又一句無法再對他說的話:綠葉是夢,紅花是痛,回首繁花,落葉皆空;千行淚,萬言頌,一朝夕陽舞秋楓,誰想心中一點紅……
我從夢裡驚醒,還是沒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我坐起身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正對著床的玻璃櫃裡展示了數十輛不同品牌和型號的汽車模型,以及大量的看不出來是模型還是實品的槍械與彈藥。
玻璃櫃旁的電腦桌上擺放著一台筆記型電腦,未關機的螢幕畫面上是一張我的照片,應該是在去年的迎新會上,我被學姊拱上台唱歌時被拍攝下來的。
「妳醒了?!」
我聽見龐世緣的聲音,轉過頭一看,龐世緣穿著一件黑灰條紋的四角內褲站在浴室門口,頭髮還在滴水,左胸口有一個鳳凰展翼的紋身圖樣……
「你……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不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為什麼沒有穿衣服……你……你……你不要過來……」我語無倫次地大喊。
「妳昏迷了,我帶妳回來,這裡是我租的住處,我剛剛才洗完澡……這樣有回答妳全部的問題了嗎?」龐世緣走向電腦桌前,從電腦椅背上拿起毛巾擦拭一頭濕髮。
似乎有……但似乎又不太對勁,我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試著整理思緒,學校、靈體殺人事件、姑姑、青龍和父親……接下來是我的夢境……
龐世緣突然坐到床邊,並且把他的頭湊向我的臉,「妳還好嗎?」
「你……你……你離我遠一點……」我手腿屁股並用地往後挪了幾十公分。我深呼吸了幾口氣,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龐世緣為什麼雙眼直盯著我的胸口?
我低頭一看……我的身上竟然只穿著內衣褲,「呀!」我拉過棉被遮住身體,「我……我……我的衣服……」我已經完全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妳靈力耗盡,我得幫妳作靈療,所以……」龐士緣臉頰漲紅,表情顯得十分心虛。
「我父親呢?我姑姑呢?」我記得在我昏迷之前,我父親確實站在我的身旁……我指的當然是東漢末年那一世的父親和姑姑。
「祂們處理完了學校的靈騷,就回去了啊……為什麼突然問起祂們?」龐世緣歪著頭,一臉不解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愛……不對,這種時候不應該覺得他可愛!
「祂們同意你帶我回家,同意你脫我衣服?!」我不是提問,我是質問,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家長,同意讓這種事情發生。
「為什麼不同意?妳昏迷了,需要有人替妳治療啊……」龐世緣仍然一臉的不解。
「那為什麼不是我父親或我姑姑替我治療?」我不滿地質問。
「神的能量,不是普通人可以吸收和消化的,我和妳都是凡身肉體,我的靈氣更適合妳。」龐世緣解釋。
「可是上次麻糬的事件,你就沒有脫我的衣服啊!」我再次抗議。
「今天比較嚴重……」龐世緣回應,但神情和語氣又顯得更加地心虛。
「那如果今天受傷的是李憲,你也脫他的衣服幫他治療嗎?」我還是覺得十分不滿。
「不會,我會把他抓去垃圾桶裡丟掉。」龐世緣點了點頭,表情十分地認真。
我想像李憲躺在垃圾桶裡的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想起龐世緣擅自脫我衣服的舉動,又忍不住擺回一張臭臉。
「我老婆這樣又笑又氣的樣子真可愛。」龐世緣歪著頭,笑得一臉的甜蜜。
不行,我不能這麼簡單就原諒他,「誰是你老婆?少自作主張!」我故意嘟起嘴不看他的臉。
龐世緣竟然又湊過來親了我一口。我嚇了一跳,捂著嘴不敢相信他竟然有這麼無賴。
「妳收了我的訂情信物,就是我的老婆囉……」龐世緣一臉得意地盯著我手腕上的玉鐲。
「哪……哪有人這樣的……」我抗議,伸手想要取下玉鐲,卻完全拿不下來……
隨著我的動作,身上的棉被滑落,龐世緣的雙眼又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胸口。他一手拉著我的手臂,輕輕地把我扯向他,我雙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讓他更靠近。但在這樣的距離下,我聞得到他剛洗完澡的香味,是一種甜甜的花香伴隨著淡淡的檀香,我逐漸迷失在情感的漩渦之中,抵抗的力量也越來越薄弱……
「啊!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李憲的聲音傳來,我抬起頭一看,李憲的魂魄斜椅在電腦桌前,一臉打趣地盯著我和龐世緣。
龐世緣動作迅速地拉過棉被蓋住我的身體,轉身從虛空倉庫掏出一把柯爾特眼鏡王蛇舉高並對著李憲,「下次再直接闖進來,我真的會掛了你!」
李憲高舉雙手擺出投降的動作,「我以為你很紳士,我以為你不敢在結婚前動她,我以為你忘了今天要開懲戒會議……不對,你是真的忘了今天要開會。我只是好意來接你們。」李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龐世緣收起手槍,轉過身面對我,雙手拉住棉被將我包裹得更緊,「走吧。」龐世緣對著我眨了眨眼,我立刻失去意識。
等我再次回復意識,我站在龐世緣和李憲的身旁。我低下頭一看……還好,身上已經穿著一件胸前印有鳳頭蒼鷹圖案的黑色無袖上衣,和一條刷破的藍色牛仔長褲,以及一雙黑色運動鞋。
「可以不要再這樣玩弄我的靈魂嗎?」在傳送通道裡,我開口抗議。當然啊……要我醒就醒,要我睡就睡,我情何以堪啊?!
「我通常是不玩弄靈魂的,我比較喜歡玩弄……」
李憲說話的聲音突然中斷,我總覺得龐世緣似乎巴了一下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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