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之後,我傳了通訊息給二表姊,詢問她對當時的事情還記得多少,並請二表姊有空時打個電話給我。
早上九點多,我收到二表姊回傳的訊息,二表姊告訴我,剛好這幾天她北上出差,並且外婆有東西要轉交給我,便約定晚上一起吃飯聊天。二表姊還特地叮嚀我帶上小蓁一起去,畢竟小蓁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和親生的妹妹沒什麼兩樣。
理所當然的,在和二表姊的晚餐約會前,我已經告訴小蓁昨晚的夢境,包括在太祖家吃了雞腿、到樂遊園綁架小男孩、又被我的老公給載到城隍廟的這些過程……
「妳怎麼會突然想要問我當時的事情?」點完餐後,二表姊喝了一口檸檬水,便開口問我。
「因為這十幾年來,老是夢見自己溺水的過程……」我坦白回答。
「妳有跟三姨說嗎?」二表姊口中的三姨,當然就是我的媽媽。
「沒有,怕媽媽她們擔心,妳知道她一直很擔心我的體質……」我再次回答。
「我以為妳應該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情,而且我也以為去廟裡回來之後,妳就沒事了,不知道原來妳還一直作惡夢啊……」二表姊一臉心疼地看著我。
「妳也沒跟我說……」小蓁轉頭冷眼地看著我。
「只是作惡夢,又沒受傷也不會痛,就不要說給妳們擔心受怕了啊……」
聽完我說的話,小蓁深呼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拿起水杯啜了一口,彷彿是對我不滿卻又不忍心責備。
「先告訴我妳還記得多少?」二表姊說完,服務生剛好送上前菜的沙拉,「謝謝。」二表姊轉頭對服務生點頭道謝。
我簡單描述了我的夢境,從烤肉派對開始,到撞上大石塊昏迷結束,後來在波斯菊花海醒來的那一段,和去城隍廟拜拜的過程。但我自動省略了差點被溪水滅頂,和面對瀕臨死亡的恐懼的這些部份。
「二姊有看見那個小女孩嗎?」小蓁詢問。
「沒有,」二表姊搖了搖頭,「我記得,當時我打工的店長打電話來問了我一些事情,我講完電話,就看見阿情一個人站在溪床上……」
「所以,那個小女孩是水鬼?還是魔神仔?」小蓁轉過頭皺起眉頭盯著我。
「我不確定,但我覺得她沒有要害我,只是想找我玩,她並沒有讓我感覺特別害怕。我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不是她抓我下去的。」我回答。
「反正不管小女孩是什麼,幸運的是妳活下來了,我們當時真的都快要嚇死了,小杜,妳還記得吧?子愉當時的男朋友……」
「記得。」我點點頭。那是四表姐的初戀,我也記得,後來男生劈腿分手的時候,四表姊整整哭了兩個星期。
「他當時第一個衝下水,然後妳三哥,還有幾個男生,也都跟著下水,但是都追不上妳,那溪水來得好快好急,妳三哥摔了一跤,還好小杜有拉住他。我又擔心他們救不到妳,又擔心連他們都跟著溺水……」二表姊皺起眉頭,越說越激動,彷彿當時危急的情況都還歷歷在目。
「然後,有人在岸上、有人在水裡,我們追了好長的一段距離,在那個小瀑布上面一點點的位置,我們看見一個小男孩拖著妳上岸。」二表姊接著說。
「小男孩?」小蓁吞下一大口馬鈴薯沙拉,一臉好奇地問。
「大概七、八歲吧,我不太確定,我記得他穿著一件白色上衣,黑色長褲,打著赤腳,他拉妳上來的時候,臉上都是血,我嚇死了……」二表姊彷彿驚魂未定地低頭喝了一口水,「然後他看我們到了,就一句話不說地轉身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住在附近的小孩……」
「白色上衣……黑色長褲……臉上都是血……」我重複二表姊的描述。
不知道為什麼,二表姐口中的小男孩,讓我想起了廟裡的哥哥,一樣穿著白色上衣,黑色長褲,而且鼻樑上還貼了一塊OK繃,但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巧合嗎?
「怎麼了嗎?」二表姐又是一臉的不解。
我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沒來由的猜測。
「啊!妳剛才說的那個廟裡的小男生,鼻樑上貼了一塊OK繃,該不會和二姊看見救妳上岸的小男生,是同一個吧?」小蓁有些激動地開口。
「如果是的話,那就是太不可思議的巧合了。」二表姐點了點頭。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姊,妳還記得我的胎記嗎?」我伸出右手,掌心攤平向上,秀出手掌心上的指腹大小的粉紅色印記。
二表姊拉過我的手看了看,「我記得,可是這個不是胎記,是妳從城隍廟回來,阿嬤幫妳洗掉血痕之後才有的。」
「喔……也就是說,這是救妳一命的那個小男生,也是在廟裡幫妳收驚的小男生,在妳的手上留下的什麼記號嗎……」小蓁頓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該怎麼說,就是那種……他救了妳一命,長大以後妳要以身相許的那種?」小蓁一臉的興奮過度,「浪漫啊……真的是太浪漫了……」
「少白痴了啦……」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搞不好小蓁說的沒有錯喔,而且這說不定還是城隍爺親手牽的一段情緣呢……」二表姊一臉賊笑地對著我眨了眨眼。
「屁啦!先是看到魔神仔,再溺水差點死掉,不要遇到討命的冤親債主就偷笑了,還情緣咧……」我忍不住又翻了一個白眼,眼角卻好像撇見什麼。我低下頭一看,左手的無名指底端,一條像是紅色絲線的東西閃了一閃……
我忽然又回想起這幾天的夢境,太祖家的婚禮、和我結婚的男人,以及城隍廟,這一切究竟有什麼關聯?和那個救了我,在我的手掌心上留下記號的哥哥又有什麼關係?即使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力量在牽動這一切,我還是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對了,這個……」二表姊從背包內袋裡掏出一枚以紅繩吊串的紅色小布包,「阿嬤從城隍廟求來的平安符,然後阿嬤知道妳皮膚過敏,把原本的塑膠套子改成布套,阿嬤自己縫的喔。」二表姊伸手把平安符遞給我。
「阿嬤怎麼會突然去幫我求這個?」我接過平安符低頭細看,外婆的針腳縫得真是工整。
「阿嬤說她夢到帶妳去城隍廟拜拜,還求了平安符給妳戴上,醒來以後她覺得這是城隍爺顯靈,所以煮了幾道大魚大肉去廟裡謝神,順便求了一堆平安符回來。」二表姊從白色襯衫領口拉出一個同款的紅色小布包,「妳看,我也有。」
我點了點頭,雖然不確定外婆的夢境是不是城隍爺顯靈,但平安符上可是滿載著外婆對我們的愛。我拉開背包,打算把平安符收進背包裡。
「不行啦!阿嬤要妳隨身戴著,是戴,不是帶,唉喲,用講的怎麼發音都一樣啦,要掛在身上,除了洗澡以外,不可以離身,連睡覺都要掛著,聽到沒有!」二表姊表情嚴肅地交待。
「知道了啦。」我點了點頭,聽守二表姊的叮嚀,乖乖地把平安符當成項鍊一樣地掛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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