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現在又要去哪裡？」我開口詢問。
「勾魂，不是跟妳說過了，哪一次不是勾魂？」李憲回應。
「今天已經勾兩個了欸……」我無奈地抱怨。
「所以還有第三個啊……」李憲再次回應。
「所以我們現在是在趕業績嗎？」我不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當然趕……哪一次不趕？」李憲又一次地回應。
我翻了一個白眼，最好是趕業績啦，趕業績難道就能拿到高額的業績獎金嗎？
「高額的功德點數或福報點數啊……」李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以為然。
「所以那個到底是能幹嘛啦！」我不滿地回應。
「看能不能下次連抽五隻五星魔關羽囉……」李憲竊笑。
我在想……這種事情去求我爺爺幫忙，不知道有沒有用……
傳送門的另一邊是一間高級的豪華酒店包廂……我當然沒去過酒店，之所以會知道這裡是酒店包廂，是因為我眼前的畫面。我說的不是靈視，而是肉眼可見的畫面。雖然我現在沒有肉眼，但我指的是一般的平凡人類都可以肉眼看見的畫面……
三張暗紅色的高級真皮沙發擺成一個ㄇ字型，中間一張長方形的玻璃矮桌，桌面上放著幾瓶看起來就不便宜的進口酒，以及幾道擺盤精緻的小點心。沙發上坐著幾個看起來就是高官權貴的男人，每個男人的身旁都一左一右地摟著穿著細肩帶低胸小洋裝的漂亮女人，就和我們地府辦公處底下的幹部休息室差不了多少。
我和李憲站在包廂門口處看著這些人飲酒作樂，突然間，坐在最中間的一個腦滿腸肥的深灰色西服男人，就像是心肌梗塞發作一樣地一臉痛苦地雙手捂著自己的心口，還一邊止不住地喘氣。接著用力地咳了幾下之後，便昏了過去……不，他是死了，而且確實是死於心肌梗塞。
從我眼前浮現的靈視畫面，我知道這個男人是一名政府高層官員，負責招攬公共建設投標的案子。但就算不看靈視，光是想像也能知道，這樣的一個肥缺，一定會收到很多來自各界廠商的賄賂。今天在這間高級酒店的這場宴會，確實就是某位國內的知名企業主，為了得到某一件公共建設的開發權，而下了重金招待這一名政府官員。
然而不只是這場招待，這些人私底下還有更多的利益輸送。總而言之，就是官商勾結。
李憲勾了男人的魂魄並扣上手銬之後，並沒有像剛才兩次一樣地撥打電話通知辦公處派遣接送員前來收魂，而是伸手又開啟了一道傳送門並拖著男人的魂魄走了進去，我立刻跟上李憲的腳步走進傳送門。
「所以現在又要去哪裡？」我有些疲憊地開口。是的，我們子時便出發，勾了田政協的魂魄，又去看了一場浪費食物的現場直播，還勾了一個浪費食物的直播主的魂魄。現在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條魂魄，而且時間也快過了寅時。即使是身為靈體的狀態，我也覺得有些累了……
「沒辦法，最近這種非壽終正寢的案子突然變多了，不只妳，幾乎所有新來的工讀生，都喊著吃不消。」李憲忽然開口。
「為什麼變多？」我不解地詢問。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變多，我又不是閻羅王……」李憲無奈地回應，「不過說到閻羅王，祂早上跟我說想要見妳。」
「為……為什麼想要見我？」我不可思議地喊出聲。雖然小時候的我總是搞不清楚閻羅王和城隍爺的分別……其實現在也不見得真的有搞清楚，但是至少我認識了一位城隍爺，而我並不認識這位閻羅王啊……
該不會是我又闖了什麼禍？還是又惹了什麼麻煩？閻羅王是想要訓斥我或者是懲罰我？可是不對啊，除了上課和睡覺的時間以外，我幾乎都和李憲泡在一起，如果真的闖禍或惹麻煩，為什麼李憲可以升官，我就得被訓斥或懲罰？
走出傳送門通道，等在我和李憲面前的人居然是龐世緣……
「老公……我好想你……」李憲撲身向前一把抱住龐世緣。還順手將他手中拖著的那條銬住一條魂魄的金屬鎖鏈拋給我，我本能反應一把接住。
龐世緣歪著頭皺起眉頭一臉無奈地盯著我。我原本以為龐世緣應該會閃身躲過李憲的攻勢……不，應該說是示愛。但他竟然伸手拍了拍李憲的後背，雙眼還是牢牢地盯著我，「好啦……乖，我也很想妳。」
我實在有些弄不清楚，龐世緣這句話究竟是對著李憲說，還是對著我說？
龐世緣對著我漾起一道甜甜的笑容以示回應。李憲卻突然放開龐世緣，故作一臉厭惡地上下打量龐世緣，「噁心死了……我們龐老大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
「你才吃錯藥，你全家只有你一個人吃錯藥……」龐世緣不以為然地回應。
「所以你來幹嘛啦！」李憲不滿地質問。
「帶情兒去見包大人……」龐世緣回答。
「好吧……那你們小倆口慢慢享受，我帶這個東西去交差，然後就要回家睡覺覺了……」李憲說完，張口打了一個哈欠，伸手接過我手上的金屬鎖鏈，拖著魂魄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走吧……」龐世緣對著我眨了眨眼，伸手牽住我的手，並肩地走在那條看不見盡頭的長廊上。
透過龐世緣的掌心傳來的溫度，我感覺這一整個晚上東奔西跑的疲憊感全都得到了舒解……雖然是透過李憲開啟的傳送門，但我們也確實去了不少的地方，看了不少奇怪的表演……
「累不累？」龐世緣輕聲問。
「嗯……」我點了點頭，「話說回來，包大人為什麼要見我啊？」我提問，畢竟我再怎麼見識淺薄，也知道李憲口中的閻羅王和龐世緣口中的包大人是同一位。
「祂說想和妳敘敘舊。」龐世緣回應。
「敘舊？！」我不經意地脫口而出。龐世緣口中的「敘舊」的意思，難道是指我和包大人是舊識嗎？這怎麼可能？但想起那天在靈界托兒所的那位小哈女神，也說過和我是舊識。再想想我東漢末年那一世的爺爺、父親和姑姑……所以，我和這幾位大神，確實都有過我自己不記得的往事嗎？
「到了……」龐世緣伸手在一間辦公室的門板上敲了敲門。我看見門框上方的木製掛牌上寫著「五殿森羅王」五個大字。
門板自動往內旋開，龐世緣牽著我走了進去，門板自動關上。一位年約五十出頭、皮膚黝黑、穿著一襲黑色官服、留著和城隍爺類似款式的鬍子的大叔，坐在辦公桌後方的黑色木製扶手椅上。坦白說，和電視劇裡飾演包青天的演員還真有那麼幾分神似，只是眉心上少了那個白色的彎月形記號。
「坐。」包大人面容和善地示意我和龐世緣坐在祂辦公桌前的兩張木椅上，一邊在一旁的黑色木製茶几上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龐世緣，一杯遞給我。
我伸出雙手接過茶杯，轉頭看了龐世緣一眼。龐世緣低頭啜了一口茶，「洞庭碧羅春？」龐世緣露出一抹微笑，「好茶，果然要到包大人這裡，才能喝得上這樣的好茶啊……」
我的天啊……龐世緣怎麼一副幾千歲的老頭一樣的口吻啊？不對，事實上，龐世緣就是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靈魂，寄生在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男人肉體裡頭……
龐世緣轉過頭皺起眉頭看著我，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
「關郡主，怎麼妳還是沒想起來呀？」包大人一臉和善的微笑。
我的腦海中又浮現畫面，還是之前那個餵鱷魚吃心臟點心的片段。我突然有些好奇，傳說中的閻羅王是負責地獄的審判，有沒有可能祂會知道一些什麼？
「請問……包大人？」我有些怯怯地開口。
「嗯……想問什麼都可以說。」包大人點了點頭，溫和地回應。
「那個……有沒有一種審判方式，是拿一根羽毛……有點像是孔雀的尾羽，然後是白色的……然後，放在天秤上測量心臟的重量，再把心臟餵給鱷魚吃掉的？」我詢問。
包大人輕笑了一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包大人撇了龐世緣一眼，「畢竟現在的人間已經是個文明的世界了，如果還用那種那麼野蠻的方式審判靈體，是會被投訴的……」
呃……我其實不能理解，會被誰投訴？投訴了以後會如何？再說……誰敢投訴包大人啊？
「總是有的。」包大人回應了我的心聲。
「所以……我以前確實曾經做過這樣的工作嗎？負責靈界的審判？而且還是以那種野蠻的方式？」我皺起眉頭，有些不敢相信。
「是……不過那確實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包大人點了點頭。
「所以我和包大人、小哈女神，甚至龐世緣、李憲，還有城隍爺家的牛叔叔、馬叔叔……在那個很久、很久的以前，確實都是舊識？」我又接著詢問。
「是。」包大人再次回應。
「那隻鱷魚呢？吃掉靈體的心臟那隻？」其實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靈體會有心臟？
「那是妳的寵物，妳叫牠阿米。」龐世緣輕笑著回應。
我有些不滿，龐世緣幫他的守護神獸聖靈取那樣的名字，有什麼立場取笑我把鱷魚取成這樣的名字啊？雖然我自己都覺得叫成「阿米」的鱷魚確實是挺好笑的……但是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包大人……我想問您，善惡有報，是不是確實存在的啊？」我開口詢問。
「當然。」包大人果斷地回答。
「那您認為，靈界的審判是否絕對是公平、公正的呢？」我再次詢問。
包大人深呼吸了一口氣，「人間的司法審判，或許不會是絕對的公平和公正，那是因為人有私欲、也有貪念，或者立法的基礎上有瑕疵、或者解讀法律條文上的偏差，又或者情理法之間的考量。但是靈界的審判，絕對會是最公平與公正的。任何一個人，活在人世間裡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有靈界工作者負責作最完整的記錄。別說人，就連神也是，就算是神知法犯法，一樣都逃不過天地律法的制裁。」包大人語氣堅定地說。
「可是我總覺得，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別說命，就連運，也是不公平的，有些人能輕輕鬆鬆地得到別人怎麼努力也得不到的成就，這樣怎麼能算是公平呢？」我還是有些不解。
「那是因為累世的因果是環環相扣的，並非因果不公平，而是世人看不透所有的因果，才會認為不公平。這樣妳能了解嗎？」龐世緣回應。
我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了解，但又不是那麼地了解……
接下來的時間，我和龐世緣與包大人繼續討論所謂的是非善惡、與因緣果報之類的話題，也隨口閒聊著關於最近發生的一些離奇案件的內容。不過事實上，幾乎都是龐世緣在和包大人閒聊，而我則是努力地想要保持精神上的清醒，畢竟都出來忙了一整夜，我是真的想睡覺了……
「你送關郡主回去吧，她看起來是真的累了。」包大人開口。
龐世緣點了點頭，拉著我一起向包大人辭行，接著牽著我的手走出包大人的辦公室，打了一個響指之後，就讓我回到自己身體裡了。
此時，手機正好響起鬧鐘鈴聲，我拖著沉重的身軀走進浴室裡梳洗。還沒等我走出浴室，門外又響起小蓁的敲門聲，我就這麼疲憊無力地被小蓁給拖去學校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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