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世緣將汽車駛進一家連鎖速食店的停車場，停妥之後，龐世緣轉頭看著我，「他的傷不算太重，左腳腳踝扭傷、左手手肘挫傷，後腦有一個腫塊，沒有內出血，其它的，就是一些瘀傷，妳能幫他治療嗎？」
我點了點頭。但在我要動作之前，小蓁突然開口，「為什麼你不幫他治療？你的靈力比較強大，如果阿情幫他，等一下又吐血怎麼辦？」
龐世緣深呼吸了一口氣，「我的靈力只能治療靈體的損傷，情兒比我更厲害，她能治療肉體的損傷。上次是因為那隻母貓傷得太重，所以我才說，現在這個不嚴重，情兒可以治，而且我在，我不會讓情兒受傷。」
聽完龐世緣的話，小蓁點了點頭之後便打開車門下車。男孩起身似乎想跟著小蓁下車，龐世緣又掏出剛才那把象牙柄的柯爾特Ｍ１８７３，再一次地將槍口對著男孩的頭。男孩再一次地不敢亂動，乖乖地坐回李憲身旁的位子上。
我坐上小蓁的座位，伸手壓住男孩的額頭，專注精神感知……沒錯，男孩身上的傷和龐世緣的陳述大致相符。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我的靈氣導入男孩體內，把他的傷處轉移至我的身上，一陣還算能忍受的痛楚襲來。我再次深呼吸了幾口氣，治療了男孩身上的傷，也化解了我為他承受的傷。
我收回我的手，驚訝地發現龐世緣就站在車門旁，一隻手搭著我的肩膀，將他的靈氣導入我的體內。原來，我之所以能夠那麼快速地化解傷痛，是因為龐世緣在幫我……
我下了車，龐世緣彎身探進車內將男孩拉下車，和李憲兩個人又一左一右地將男孩架進店裡。李憲掏出信用卡讓我和小蓁負責點餐，他們兩人則是直接帶著男孩上樓就座。
「你這樣的行為，只會讓愛你和在乎你的人難過，對傷害你的人，完全沒有意義，你知道嗎？！」
我和小蓁雙手捧著一大堆的餐點上樓，聽見龐世緣對男孩說話的聲音。
「你知道個屁！根本沒有人在乎！」男孩哽咽地說。
我和小蓁入座，大概也猜得到男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在乎，雖然你不認識我們，但如果我說，就是因為看見你要跳下來，我們才趕上來救你，你相不相信？」李憲說。
「你知道嗎？剛才大哥哥為了救你，闖了紅燈被開了罰單，然後差點製造連環車禍又逃逸，可能會被警察叔叔抓去關。你如果不接受我們的好意，你對得起我們嗎？」小蓁故意裝作一臉的嚴肅。
我是不知道這種軟硬兼施的手法對男孩有沒有用，但面對這樣的場景，我也不知道我該說什麼……
「我又沒叫你們救我！」男孩果然一臉的反抗。
「我告訴你，我們可是地獄來的勾魂使者，只是看你年紀還小，不忍心抓你，你如果真的想死，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地獄！」我說完，從虛空倉庫裡掏出我的偃月刀。對……我知道我失控了，但我就是很討厭這種不受控的小屁孩。
男孩果然一臉的驚嚇……不，就連小蓁、李憲和龐世緣都是一臉的驚嚇。
我收起偃月刀，拿起一杯奶茶插進吸管，喝了幾口以平復我的情緒。
李憲從拖盤裡拿起一份漢堡遞給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潘家偉……」男孩伸手接過漢堡，怯怯地開口，「你們……真的是地獄使者嗎？」
「是，家偉，我們是地獄使者。」龐世緣說完，拿起一根薯條塞進嘴裡。
「地獄使者……也需要吃東西嗎？」家偉吃了幾口漢堡，看起來還是有些害怕，但又一臉好奇地盯著正在大口啃著漢堡的我和小蓁。
「白天的時候我們和正常人沒有兩樣，但到了晚上，我們的工作確實就是地獄使者。」李憲回答。
家偉放下手裡的漢堡，露出一臉失落的表情，「如果你們是地獄使者，為什麼不去抓壞人？」
「誰欺負你？跟姊姊說，姊姊想辦法幫你報仇。」小蓁遞過一杯雪碧給家偉，溫柔地開口。對嘛，這才是小蓁該有的風格。
家偉喝了一口雪碧，一五一十地將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我們……果然，和我在車上看見的一模一樣。家偉的父親早逝，母親長時間在外工作，對家偉疏於陪伴，家偉不擅與人互動，雖然在學校的課業成績中上，但是交不到什麼朋友，還常常被班上的惡霸欺負。
「這給你！」龐世緣掏出一把鐵灰色的掌心雷放到桌上。我一臉驚嚇地看著他……不，是除了李憲以外，我、小蓁和家偉都一臉驚嚇地看著他……不過話又說回來，龐世緣到底有幾把槍啊？
「不用怕啦！這殺不死人的！」龐世緣點了點頭，「不過喔，被這把槍裡頭的子彈打到，死了之後一定會下地獄。所以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開槍打他，這樣他就一定會受到懲罰！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只有五發子彈，所以要讓誰下地獄，你要考慮清楚，打出去就不能後悔了。」
家偉沒有接過那把槍，「地獄……是什麼樣的？」
「下油鍋、拔舌頭、五馬分屍……不對，死了沒有屍體，但是會有五匹馬，把祂的靈魂拉成五個碎片，超痛的，不騙你，我去看過一次，那些人……不是，那些鬼，每個在遭受刑罰的時候，全都哭爹喊娘的……」我虛張聲勢地回答。
「壞人……一定都會下地獄嗎？」家偉問。
「是。」龐世緣回應。
「那……如果我開槍打了他們，讓他們下了地獄，我不也成了壞人？」家偉再問。我愣住，沒有料到家偉會有這樣的思考模式。
「確實是，因為你希望他們下地獄，在你的心裡出現這樣的咒怨時，你也同時成了惡人。」龐世緣再次回應。
「我不想當壞人，也不想下地獄……」家偉低下頭，雙手扣著指甲，看起來十分的不安。
「你會有這樣的想法，你就不會下地獄。」李憲說。
「可是……我好痛苦……每天去學校上課都好痛苦……」家偉說完，眼淚止不住地掉。
「家偉，這樣好不好，我給你我的賴，只要有同學欺負你，你告訴我，我讓牛叔叔和馬叔叔去幫你教訓他們。」我開口，但我其實也不確定，我有沒有那個本事去說服牛頭馬面幫忙做這種事。
「是……牛頭馬面嗎？」家偉又問。
「是的喔，祂們可疼我了呢……」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真的……可以嗎？」家偉再問，語氣顯得有些驚喜。
「可以，我保證。」龐世緣說。
「我跟你說一個秘密，但是你不能說出去喔……」李憲開口。
「嗯！」家偉點了點頭。
「這兩位，不只是地獄使者，還是城隍府的少爺和少夫人，不只牛頭馬面，就連枷鎖將軍和整個城隍府的兵將，都得聽他們的命令。他們說了要當你的靠山，你以後走路都有風，不用怕誰欺負你！」李憲一臉得意地說。
「哇……」家偉一臉崇拜地看看龐世緣，又看看我。我覺得十分地心虛。
「可是你要保證，不能把這個秘密說出去。我也會保證，一定會給他們處罰，讓他們不敢再欺負你，而且……最重要的，不能再想要輕生，要好好唸書，以後工作賺錢，給你媽媽過好一點的日子，好嗎？」龐世緣說。
「可是媽媽根本不關心我。」家偉又是一臉的洩氣。
「媽媽不是不關心你，媽媽只是工作得太忙又太累，你是男孩子，要更勇敢，要體諒媽媽的辛苦，知道嗎？」小蓁一臉嚴肅地說。
「好，我知道……」家偉點了點頭。
「欸…小龐，你不是文筆不錯，寫首詩來聞香一下。」李憲喝了一口黑咖啡，一臉訕笑地開口。
龐世緣略微思考了一下，拿起一根托盤裡的薯條，「一根薯條一世情，漢堡層疊繫連心，可樂冰鎮融甜蜜，套餐流芳千古名……」龐世緣說完，對著我眨了眨眼。
我啞口無言，他現在是在趁亂告白嗎？但這首詩……與其說是甜蜜，還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用餐完畢，龐世緣開車送家偉回家，臨行前給了家偉一個城隍廟的平安符，交代家偉要隨身攜帶。
送走了家偉，我們繼續回程。
「你……真的喊得動牛頭馬面嗎？」我總覺得，答應人家的事情就一定得做到，雖然我剛才確實是說了大話。
「我當然喊得動啊……」龐世緣撇了我一眼，「妳也喊得動。」
我知道，接下來他們又要說我是城隍府的少夫人……之類的，所以為了避免尷尬的話題，我選擇沉默。
「希望我們剛才說的那些，真的能對家偉有幫助，我不想再看到被霸凌的孩子再發生那樣的意外。」小蓁開口。
「我們無法解救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苦難，但也只能看一個、幫一個……無奈這個世界自有其天數……」李憲難得一臉的認真。
一路上，我們四個人都沉默著，各自想著心事。我被李憲的話語給影響了，開始思考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龐世緣有好感的？是他從噬魂妖手中救了我的時候？還是那場他和狗靈之間的英勇奮戰？抑或是……訂婚典禮上的那一眼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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