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爭情書 - 三十八

他們回到爐火旁。

「本來還在想你們在做甚麼浪漫的事，但看來有點不愉快。」天仁手上的綿花糖差點燒了起來，惹人注目　

煜城帶著笑容拭淨淚痕。「沒甚麼，我們很好。你們在聊甚麼？」

「我們嘗試找出三種事，最能讓人體驗真正的『快樂』。」鴻南語調輕快地說著。

「大家都沒有異議的是吃得好，但不包括吃垃圾食物，因為它會讓你懶惰和發胖。」天仁接口，在綿花糖上塗上蜜糖。哪一個人會這樣做，煜城納悶。

「我有補充。」蓓馨好像小女孩般舉手。「要選政治理念正確的食肆。」

「對，即是黃店。」煜城說著跟重雪坐了下來。「這樣才吃得理直氣壯。」

「但現在有不少黃店確實好難吃。員工態度又很差。」天仁抱怨道。

這句說話引起了大伙兒熱烈討論。哪一家較好吃？哪一家活受罪？

「給些時間大家吧！」煜城嚷道，大伙才安靜下來。「黃色經濟圈才剛開始，這個城市的人現在才剛剛覺醒，學習爭取自由、民主，對於這種生活方式我們只是個嬰兒。」

煜城與重雪對望。「半年前，我們還是在混沌中渡日，失去尊嚴和生活的方向。我相信那個時候，沒有一間食店會認為消費者會以政治傾向來決定他們的消費選擇。所以，黃店也在學習，我相信他們會變得更好的。」

「贊成。同理，我們也不會說每個『黃色』的人都是好人。『黃色』人當中都一定有敗類。」天仁在下最終的結論。

「我想想聽聽其他關於快樂的事。」重雪說。

「一覺睡到天亮。」鴻南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對我這種總是難以入眠的人來說太重要了。」

坐在一旁，幾乎和鴻南手臂貼著手臂的雁遠接口。「多運動和樂觀的想法應該能幫到你。」

鴻南回望雁遠，眼神閃耀，滴溜溜轉，兩人的距離很近。「你與我待在一起會好點。」鴻南大膽表露愛意。

雁遠咳了起來，滿臉通紅，再一次別開了頭，想不到在抗爭中那麼勇敢的雁遠，在感情面前卻害羞得如同一個小女孩。

煜城想哈哈大笑，重雪在他的手背上扭了一下，在他耳朵旁低語：「不要摧毀這弱小的花兒。」

「第三，有點爭議的，就是盡量與那些努力以獨特的方法暸解你的人為伍。」天仁終於把充滿糖份的蜜糖綿花糖吃完：「這個點複雜，讓我解釋一下。首先，這個世界分開兩類人，第一類就是沒有獨立思考，人云亦云，他們的存在單純是為了迎合別人對他們的要求，他們不冒險，只滿足於人生最基本的要求：食、玩、睡。要快樂首要避開這些人。

而另一種比較少數的，他們嘗試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對待這個世界，他們充滿趣味，人生因冒險、反思以及隨之而來的爭扎致洐生出那生命的層次和厚度，像庫存多年的酒，與這些人相交會有一種窩心，因為他勇於活出自己的生命。

只是他們會黑白分明，他們對朋友的選擇就好像精明的家長為自己的孩子選學校一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果這些人對你有興趣，想暸解你與你相處的話，就要好好珍惜，和他們相處就是一種快樂。」

煜城眨眨眼睛，望向蓓馨問：「你明白嗎？」

蓓馨搖搖頭。

「你說得有點跑題，不過我想我明白，只是過於浪漫了。我不太贊同，有沒有其他選擇？」

「覓得真愛。」一個小女孩說。

「多做愛。」一個不大搞得清確切年紀的大叔插嘴。他是誰的朋友？煜城想問。

「擁有自由表達意見的權利。」重雪說。

眾人點頭。

「老土，但我沒法反駁你。」天仁勉強其難地說。

「這涉及尊嚴、自主權和安全感。」重雪補充。

「說到這一點，我們甚麼時候可以獲得這些東西呢？」煜城問。

「我不知道。」重雪臉色暗淡。「我們在快樂聚餐的時候，我相信大家都知道第二間大學都岌岌可危。」

「理工大學。」雁遠咬牙切齒。

「對，在這樣的局勢下，我們能支持多久呢？放棄又是否一種罪？這些都是每個人要問自己的問題。在這樣的大時代，不得不承認我們好多時候都無能為力，我們不是當權者，也不是有勢力的人。所以，我們可以做的就只有無悔，對得起自己，承擔後果，如此而已，其餘的事情，就要看......」重雪指著天空。

「看天？」

「看上帝？」

「看命運？」

「一切你認為能掌控未知數的東西吧。」煜城接口。

「對，就是如此。」

天仁拿起了啤酒，高舉著說：「敬我們的上天一杯。今晚之後也不知道各位去向如何，終局如何，各位有緣再見。能認識各位真是太好了。」

「煲底見。」雁遠叫道。

煜城與澤龍對望，他的太太在他懷中，受他的保護。煜城與澤龍知道彼此不會再見面，銘霖的事在他們的心中已經過去了。

銘霖的活力，銘霖的本質，銘霖脫離肉體的精神和靈魂住在兩個愛她的男人的心底，她化為所有的東西，把一切填滿，不會消失。

煜城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之後把杯乾盡。

他的人生下一個階段正要開始，他邀請重雪一同摸索這未知的領域。

在十年的漫場的黑夜結束之後，命為「希望」的晨曦正式開始。

「別了！銘霖。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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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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