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爭情書 - 二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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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二

木子一

May 6,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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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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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被分割成八個小單位的房間有多奸詐。牆壁薄而且透聲；下雨時窗框會漏水；供電不穩；廁所從不間斷地傳出因渠道日久失修而來的鐵鏽味。

他帶著繃緊的心弦，走出自己的房間，在走廊，她的門前，猶豫是否應該打擾這個哭得絕望的女人。他聽到她開始努力把自己的聲音抑壓下去。

「她老公在週年紀念的時候，預約了她最喜歡的餐廳。就在她歡天喜地打算慶祝時，她老公卻宣布因第三者的關係要與她離婚。」

他回憶起嚴太一手拿著餸籃一面嘰嘰咕咕的大發議論。「一個女人要被男人欺騙過才會真正暸解男人是怎麼樣的動物。」

嚴太憶述那個女人找她的時候，就只有身上穿那套衣服和一個領悟－－男人都是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應否敲門？煜城無法確定自己能否說出合宜的話。他好久沒有真正的與別人交談過了。

在以往這些年日裡，他待在除了書以外一無所有的小房間，他把書逐頁逐頁的翻著，躲進書裡。

他聽到隔壁那對新婚夫婦纏綿時的喘息聲，之後嬰孩呱呱落地。及後，他們各自培養出名字叫「靡爛」的黑色花朵。妻子在丈夫不在的時候帶了個內地男人上來，丈夫則與酒精和煙談上戀愛。然後兩人如中港關係般愈走愈遠。

他認識到由學生成為老師的結他手，年輕的韓現在學會捲煙，那首爵士樂的結他曲目「Too Late Now」在傍晚愈來愈讓人淘醉。喝酒的本事也提升了，現在很久沒有再嗅到過他醉了之後的嘔吐味道。

還有，那個煮得一手好菜，由早到晚在房間內大喊「天滅中共」的黃叔。此人一天到晚都在賭馬，租金卻一文不欠，這些年來他和中共都驚人地屹立不倒。那對畢生未婚，性格古怪，卻充滿愛心，誠心向佛的梁姓姊妹。他們都在這裡出入，都有自己的故事。煜城驚訝自己未曾與他們對過話，卻又暸解他們那樣多。

他也不知道鄰居對自己有些甚麼認識，他們知道他幾乎沒有傢具，只有無數的書嗎？他沒有圖畫、音樂，也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調劑生活的物品。他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選擇這樣流放自己，積極的與外界隔絕，打造屬於自己的荒島。

他隔著啡色的木門，輕力敲了敲。哭聲止住，隨之而來的是地板嘎吱作響，她來到了門前。

門開了，是一張明亮的臉龐：秀朗的漆黑的睫毛，墨黑的眉峰，雙眼還噙著斗大的淚珠，哀傷凝在眼眶，赤紅的唇。美得很豔！

「甚麼事？」赤紅的唇問道。

「這裡有一套餐具。是嚴太叮嚀我要給你的。」

赤紅的唇不發一語。

他提醒自己要溫柔一點，眼前的女生就像盛滿了水的杯，只要輕輕一搖，淚又要濺出來。

「是一套挺優雅的餐具，雖然舊了一點，但我想會適合你。」

他喃喃自語：「或者我可以送你一本書。」

「怎麼樣的書？」赤紅的唇低聲問。

「一本安慰人的書。」

「憑甚麼我需要被安慰。我想哭。我在和你說話的時候，眼淚就差不多又要瀉出來了。你能明白嗎？」

「我不是你，我不會明白。但如果讓淚積聚在心裡，你會被沒哭出來的淚淹死。」

而我已經沉沒在淚海的海底，或是我的淚已流乾，餘下乾涸的沙漠。我幾乎忘了哭泣的感覺，我為情緒穿戴鎧甲，為思緒築起牆壁，就是為了把哀傷隔絕。

「那麼，我選一本讓你哭出來的書。」

她點點頭，沒有討厭的神情。

「甚麼時候？」

「明天傍晚。那請你繼續哭，不過記得先吃點東西，多喝水。」

「好。」她點點頭，幾縷髮絲垂落兩鬢旁邊。「好。」

門關上。煜城懷疑自己說了太冒犯的話。

如果她想，我們或許可以一起吃點東西，可能飲杯咖啡。

他回到自己空蕩蕩的房間，沖了杯黑豆茶。貓庸懶地伸展著四肢，蹬著尖尖的爪子，陽光撫摸著她柔滑的背毛，然後她轉過身來，露出了人一般的微笑。煜城一陣暈眩。

我終於準備好了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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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蓓馨的日記三

#33 蓓韾的日記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