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開張日起,已過了七天時間,精工坊漸漸步上軌道,每日來客絡繹不絕,生意興隆。相對地,同行以及江湖上某些勢力看這不順眼的也有許多,只是礙於精工坊主人們的身份不凡,所以暫未出手,直等著時機來到準備落井下石一番。
這一日午後,先前未拿收據的那名高壯男子再度登門,但不同於初次的獨自來到,此次他還帶了另外兩名男子過來。
此二人都和他一樣醒目,但是特色皆和他大不相同。
其中一名比他更高,身著暗紅色繡黑邊長袍,以同色髮帶高束著長髮,質地看來華美,並非凡品。這人臉上帶著笑容,卻看來像是有些玩世不恭,又彷彿隨時會算計人似的。
另一名男子束髮,頭戴銀冠,銀冠中央為一塊翠綠玉石,兩側則有較小的紅玉玉石做為點綴。他一身的白色衣袍,質地看來並不輸給暗紅衣的男子,但顯得較為樸實而高雅。那白腰帶的邊緣以金線襄邊,另佩有一翡翠獸型玉珮,手上則拿了把純白的折扇。這服裝和他予人的感覺相符,溫文爾雅、文質彬彬,一身書卷氣息,不顯得難以親近。然而,卻又給人一種玉樹臨風、高貴而高深莫測之感。
霖生與澔凱對望一眼,神情皆變得嚴肅,紛紛迎了上去。
來人恐怕不簡單──不只是他們的身份,恐怕他們本人也是。在武林之中渡過了不短的時間,即使認不出是誰,從對方身上的氣息也能夠察覺到這些。
「客倌您們好,不知尊駕的光臨是為了拿回前幾日的找零?亦或是還想看些什麼其他物品?」
望一眼白袍男子,見他點頭示意,先前上門的黑衣男子才道:「……你還記得我?」
不知怎地,此言一出,暗紅衣的男子竟死瞪著霖生,似乎想把他掐死。
僅管感覺到暗紅衣男子的一絲殺氣,霖生還是汗顏地勉強無視他的目光,笑著答道:「自然如此,畢竟連找零的收據都不拿的客倌,您還是頭一位。」
點頭表示理解,黑衣男子又道:「這位是我家少爺,他對這店有興趣。」
「不知公子所謂的『有興趣』指得是?」澔凱笑問著,卻微揚眉,起了一絲戒心。
和他一樣的,霖生也覺得不妙,瞇起雙眼,戒備著這三人。
察覺到此,那名白衣男子往前一站,擋住了兩名部下,對澔凱及霖生笑著緩頰道:「呵,抱歉讓兩位誤解了,我這部屬說話就是這樣,他其實沒有惡意的!他會說『對這店有興趣』是因為我對於兵器一向有收藏的嗜好,所以應該不能說對這店有興趣,而是『對這店的暗器有興趣』。」他微笑著,眼神是柔和而誠懇。
「啊!還沒自我介紹,在下『藍宇凌』,住東街那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商家吧!日前聽聞這精工坊開張就很想來此一瞧,但直至今日才有時間前來。我這兩位部屬,一位名為穆德薩,就是你們先前認識的這一位,他有一點西域血統,故名字較為特殊。他說話就和方才一樣,簡短而容易讓人誤會,希望兩位老闆別見怪;另一位則名叫易熙恨,是以前我藍家的總管之子,現在是由我管理。」
「原來如此,在下戚澔凱,方才真是失禮了。由於近來有些不肖份子想對我們這小店出手,所以在下敏感了些,真是對不住,還望藍公子見諒。」澔凱笑笑,立即作了一揖,可心下跟霖生一樣依舊懷疑著三人來此的意圖。
雖說這位藍公子解釋得很詳細,但就是太詳細了,反而讓他們覺得有些可疑。且說是藍家總管之子,可那暗紅衣男子穿著那般華貴,真有些奇怪。雖然也不是沒有仗著主人勢大,私下收受不少金錢的人,也可能是受到主人重用,因而才有如此狀況,然而兩人還是覺得不對勁,畢竟一般也不會在主人面前這麼囂張。
「在下蘇霖生,但願藍公子您們能找著適合您們的暗器。」
「咦?樹林生?」暗紅色衣袍的男子──也就是名為易熙恨的男子訝異地睜大眼,沒聽清楚。
「熙恨!就算人家叫這名,你也不能如此失禮啊!」白衣男子──藍宇凌迅速拉著熙恨的衣襬,笑容尷尬,一臉歉意地望向霖生。
「啊!抱歉!」
「呵,不要緊的,有時我的名字就是會被聽錯!『蘇霖生』,蘇州的『蘇』,天降甘霖的『霖』,生辰八字的『生』。」霖生笑著解釋道。
「原來如此,蘇老闆不介意我就放心了。」宇陵笑道,這靦腆笑容給人一絲好感。
「才要請藍少爺千萬不要在意呢。」
雙方相視而笑,氣氛立即輕鬆起來。
隨後,霖生帶領他們觀看精工坊內的各種暗器,這位宇陵公子出手大方,迅速就購買了數樣特別精緻、價格也相對高的暗器。不只如此,他對暗器方面懂得不少,談起深入些的話題也不顯得語塞,和霖生是相談甚歡,到後頭甚至連年歲生肖什麼的都很自然地和對方說了。
「藍少爺、藍公子的多拘謹生疏,我長你們兩歲,叫我凌兄就好了!」
「那麼,凌兄也喚我霖生就可以。」
「呵,當然好!」
霖生笑著點頭,發覺澔凱沒有跟著搭話便轉過頭,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聞言,澔凱連忙回道:「啊!沒什麼!藍少……凌兄也叫我名字吧!」
奇妙的,霖生覺得和此人相處起來沒什麼隔閡,很自然便能搭上話,就像之前就認識的朋友一般。不過澔凱就不那麼覺得了,他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不協調感,倒不是看對方不順眼,但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僅管如此,他還是無法弄清確切原因,只是那種怪異感始終盤旋在心裡。
「好!」宇陵笑得爽朗,這讓他少了分書卷氣卻多了分俠士氣息。
又聊了約莫半個時辰,直到其餘客倌增加後,宇陵才帶著德薩及熙恨兩名部下離去,並表示自己一定會再來精工坊找他們。
在送走這三位特殊的客倌過後,倒沒有其他不同的狀況。
晚間眾人一同用膳時,澔凱將他覺得不對勁的事提出,叮囑其他人要格外注意。他說得嚴肅,眾人也聽得認真。
「東街的藍家確實是小有名氣,可是我總覺得那位藍宇陵公子似乎哪裡有問題。表面上看來像一般書生、是富商之子,對暗器的了解卻甚至比我還深,能和阿霖談得那麼細,恐怕身份不是那麼簡單。他那兩名部下與其說是來當他的護衛,倒不如說更像殺手。這三人究竟有多少實力,目前連我都還看不穿。阿霖,方才你的警戒降低不少,注意一點,可不要大意了。」
「你說的我明白,我會小心。只是因為好不容易才找到同好,剛好他又跟我二師兄一樣姓『藍』,氣質也有那麼一點像,所以感覺格外親近,不過我懂分寸的。」
「是麼?你留心一點就是。」
「嗯。」
見霖生表情認真,澔凱這才轉向攸情等人,道:「情兒你們也小心點,如果你們待在外廳時那位藍公子或他兩名部下過來,記得一定要叫我們,當然最好是叫我過去。」
「好!」
「明白了!」
「嗯,我們會的。」
見攸情、依蓉及若芙三人皆應了聲,澔凱滿意地點頭,這才暫時安下心。
「不過能和霖生哥談得來,卻又能讓澔凱哥覺得奇怪,我倒想見識一下究竟是怎麼一個人物!」依蓉笑說著,眼神中透露著期待與興奮的心情。
「對呀!而且五師兄還說那人有點像二師兄,那我就更好奇啦!二師兄雖然一氣起來也是很可怕的,但平日待人很和善、很溫柔,那個人也是一樣麼?」
「這個就要親眼所見才會知道!不過別擔心,你們應該很有機會看到他的,因為凌兄說他有空就會來玩,有新品時更會來,還要我特別通知他呢。雖然不少人都說過要通知,但他看來是真的很有興趣。」霖生笑著答道,但看到一旁的澔凱眉頭微皺,連忙又嚴肅地說:「當然,大家還是要小心一點!這段時間還是精工坊能否一直存在的關鍵期,一定得特別注意!」
沒漏看霖生那瞬間神情的轉變,三女對視,忍不住笑了出來,異口同聲地道:「我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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