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傳來男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十二惱怒地回道：“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因為眼前出現一堆投影，我連路都看不到，這怎麼操作？”
“菜就是菜，還編什麼投影之類的鬼話。”大猛腦海中譏諷起來，“這片區域的網絡早就癱瘓多年了，怎麼可能會出現你說的情況？”
十二被說得耳根一熱：“要真有怎麼辦？你吃屎？喲！我差點忘了！你現在連身體都沒有，只能看著我在那裡嗶嗶叨叨。”
“說你不行還不承認，挨打要立正嘛！要真有，你拿出證據啊！”
“等我爬上去再說，等下不要在那裡裝聾作啞！”
十二雙腳吸附在牆體上，目光看向對面大樓上方的窗口。腿部肌腱繃緊，義體爆發出強勁的動力，帶著他整個人向上飛去。
在即將抵達的那一刻，他腹部收縮，在空中做起了蛙跳。在二段跳的協調下，他貼著大樓水平飛行一段距離，順利抓住窗口下端的腰線。
腰線很窄，成年人站在上面只能貼著牆體橫向移動。但十二不同，他的身體尚處發育期。只要穩一點，在上面走貓步並不是什麼難事。
貼著大樓外牆小心前進，終於來到了有排水管的一面。這回就輕鬆了，他對準金屬管一遍遍發射著鉤索，沒多久就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平台。
十二站在連廊頂部，指著那棟閃爍著黑色光澤的大廈說道：“我一靠近這大樓就會看到那些幻影。”
“哦？讓我瞧瞧！”十二的雙肩分別裂開，潛藏於義體內部的觸鬚如蛇般扭動爬出。只是觸鬚的末端不是蛇頭，而是顆鮮紅的義眼。
“嗯，我看到了……”大猛悠悠地說道，“那樓內部還要殘餘的網絡節點，但周圍的網絡都沒有接通。所以你一靠近，它就拼命地向你發送垃圾信息。”
“那怎麼辦？繞開這樓嗎？”
“啊——”嘆氣聲從腦中響起。 “你簡直蠢得沒救啦，我都特意出來幫你了，你竟然跟我講這種衰話？”
“我總不能在眼前被遮擋的情況下爬大樓吧？”
“別嘰嘰歪歪了，聽我指揮——左腳，右腳……”又是這種不加以解釋的命令，十二心中滿是不快，但還是照做起來。
誰叫這傢伙是他離開這裡的唯一希望呢？
視野漸漸被垃圾彈窗覆蓋，隨著一聲“停”後，大猛僅存的兩顆眼珠開始掃描起面前的牆體。
幾分鐘後，又隨著一聲“走”，十二從廊橋頂進入大廈內部。而原本裂開的牆體，一部分合攏了，一部分成為他腳下的平台。
牆壁合攏的瞬間，他眼前的彈窗也徹底消失。這一切都太過神奇，在他眼中，僅僅是一睜一閉便進入到了大樓內部。
“這是怎麼回事啊？大猛？”
“你傻啊，我可是黑客！以前的人總是推崇什麼“萬物互聯”，不懂代碼連工作都找不到，就連造的大樓都要能聯網。還擱哪裡宣傳：“投資這樣的地產，可以讓全家住到一百零八代！
你說好不好笑，隨著網絡節點的消失，這些大樓也就變成了特大號的鐵棺材！”
一路上大猛時常提起這些往事，十二知道對方是在追憶過往。他不知道如何接過話茬，又怕說錯話破壞對方的回憶。
他只好和之前一樣，用深深地沉默來回應。
地板由黑亮的金屬構成，和大樓外牆的材質一樣。玻璃牆將整個樓層劃分開來，椅子、沙發、機箱、顯示屏……就像靜待展覽的藏品，全都均勻分佈在每個隔間中。
掃視一周後，十二找到了電梯的位置。冷光燈管在過道上方閃著，暗色的紅光在玻璃的反射下形成泛光，過道被染得通紅。
看著這一幕，十二不解地問道：“以前的人都住在這種地方嗎？”
“怎麼可能，這裡是辦公區，是那些社畜工作到死的地方。”
十二到達電梯門時，大猛有從肩膀鑽出來，用紅色義眼掃描起呼叫裝置。不一會，門旁的電子屏幕裡滾動起下行的箭頭。
約兩分鐘後，光潔透亮的電梯門開了。十二踏入其中，四周銀亮的金屬瞬間變得透明起來。無論從什麼方向，都找不到牆壁曾經存在的痕跡。
腳下的地面仍舊透明，甚至能看到下方集裝箱塔的輪廓。而負責運送它們的塔吊和大樓一樣，從上方的天穹懸吊下來。
十二指著其中一座塔吊說道：“你之前不是開塔吊的麼？他們為什麼要顛倒著建樓啊？”
“這里以前是座貨港，專門負責處理周轉的貨物。不用想都知道，要是把大樓建在下面，沒幾天就會被集裝箱堆滿！”大猛的回答顯得有些不耐煩。
“哦……”空中單軌在大樓外織了一圈又一圈的網，滑索將堆貨平台連為一體。廊橋的梯狀表面鋪滿廣告牌。只是上面的畫面要么畫面撕裂、要么就黑成一片。
電梯在上移，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得明亮。最明顯的就是空中多了線路中繼器，粗細不同的纜線穿過它，再連接到各種各樣的設施上。
“阿邁德集團出品：完全自定義的智能嚮導服務！播音聲線、虛擬形象、性格特徵、口癖語氣……上萬種預設，近億種組合。歡迎您的開通！”
這幅大得誇張的視頻投影就在對面大樓上，外牆上的投影裝置全部運行良好，畫面中看不到任何瑕疵。電梯一連行駛了幾十秒，這才得以擺脫那誇張的畫面。
在那之後，樓外的軌道上開始出現燈光。裱著彩燈的懸浮球也出現了，球體下方的裝置投射出條幅。虛假的幻影照著預設隨風擺動，看上去就跟真的條幅一樣。
“準備到了，我現在開始重新編譯。”腦海中傳來大猛的聲音。
十二此時也看到，上方的“頂”正朝著下方壓過來。頂部的牆壁冰冷而漆黑，管道、橫梁、支柱等結構胡亂穿插，不禁讓人對另一面的設施感到好奇。
塔狀的排氣扇從中吊下，或藍或綠的彩燈四處投射，將排出的氣體染得五顏六色。水平連接的電線上掛滿輕薄的屏幕，看上去就像慶典中的節日彩旗。
“跳！”風景頃刻間消失，四周又變回了銀白色的牆壁。只不過，面前多了條狹窄的通道。
十二埋頭鑽了進去，警報聲開始接連不斷地響起：“檢測到入侵……檢測到入侵……”嵌入牆壁的信號燈閃爍著，紅光打在臉上，蕭殺的氣息遍布管道。
“還不夠快！機械大軍就要來了！”
“別吵！”十二此刻已三步化作一步，他借助鉤索和壁擊在牆壁之間穿行著。洶湧的氣流當面襲來，一面巨型扇葉擋在前方。
“快衝！”扇葉突然停轉，十二趁著間隙穿了過去。 “還有很多，前面還有個大陡坡，記得控制好速度！”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前傾，他索性直接坐下，做出滑鏟的姿勢。大腿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剮蹭聲，火花不停朝兩側飛濺。
“準備好鉤索！”隨著砰地一聲，十二一腳撞開來排風口。爆開的金屬碎片向下拋灑，迷人的夜景又重新出現。
十二借助二段跳轉過身體，順勢朝大樓發射磁勾，使自己重新固定在外牆上。 “這滑梯，真刺激！”他邊喘氣邊說道。
“別放鬆，我們還有一段路。”
“讓……讓我休息一下。我還以為再也不會疲憊了。”十二的聲音漸漸穩定下來。
“最多一分鐘！到鐘了我提醒你。”
下方的燈火已經遠了，就連最近的巨型連廊也不過指頭大小，上面的廣告屏變得跟皮膚紋路似的。頂部仍然黑壓壓的一片，廣告燈管一類的照明受牆壁的影響，光芒總是傳不遠。
時間過得很快，十二轉眼間就來到大樓的根部。現在要做的只剩一件事：借助那面黑色的天花板抵達電梯塔。
這一路上實在太過順利了，就連意外都沒發生過。十二最近可都在倒霉，實在有些難以適應。他朝大樓外側施展壁擊，從而讓鉤索可以夠到上方的金屬管道。
一擊必中！繩索牽著他緩緩上行，他撐著身體，慢慢爬上管道。正當十二盯著腳下，試圖站起來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我們又見面了！沒想到你竟然能擺脫那怪物。”說話的語氣格外輕佻，卻讓十二心生恐懼。
眼前之人身著寬厚防護服，頭上戴著頭盔，看上去就跟太空人差不多。面部是層黑亮的屏幕，正顯示著顏文字構成的笑臉，看上去如同頭盔生出了五官。
“玩家……竟然出動了玩家。快跑！不要猶豫，現在就跑！”大猛的聲音都激動得變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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