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郊區不比都市,沒有來往的車流與回家的行人,下榻的旅館,在接待處也只有一盞瓦數不太夠的燈。小薇要了兩間單人房,費用由協會負擔,我想這樣也好,以前路過他的房門也總能聽見一些夢囈。
白色的牆、白色的床與白色的燈,而唯一的暖意來自檯燈。放下工具箱收拾行李,指望熱水澡帶走一天的疲勞。他們有浴缸,值得我在網路地圖上給予五星。放滿熱水我浸入其中,果然這時才能讓人舒心,有個長得像國中生又捉摸不透的上司,不知道算不算一種職業傷害。2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LGj61s84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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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就是第一次實做了,焦慮不需要叩門就能擅自佔滿心頭,但此時卻異常平靜,回想那些總要我放輕鬆的人卻在我失敗後不發一語,第一次學校比賽、第一次牽手與第一次離家,那些我預想中可能出現也渴望出現地溫柔與安慰一句都沒有,如果這次也搞砸了大概會落得一樣的下場吧。
手滑過白瓷浴缸的邊緣,垂落在地。只是看著天花板,任憑思緒閃過,早上感覺到的那股惡寒到底是什麼。
像是泡夠了一樣,身體自己離開了浴室,換好衣服躲進棉被,到闔上雙眼之前大腦還是想不清那種感覺的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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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後簡單打點完自己,我便帶著早餐敲響了隔壁的房門。敲不開倒也不是很意外,在我撥了三通電話後才在門內聽到動靜。為了晚上的行動能順利進行,我希望再一次進行共鳴,徹底了解那股強烈情感的本源。
看到書桌上散亂的文件,我大概能猜出為什麼就連出外勤也能睡到這時候了,還是必須強調,我並不是那種自己早起就會拉著對方陪我聊天的類型,但外勤任務還是希望他能嚴肅些。
經過他的整理,發現最開始的一起事故僅僅只是單純的車禍,後來論壇上開始出現『有台機車默默跟在其他車輛後方』的都市傳說。
「再後來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了。」
「你說這些肉泥跟滿地腦漿?」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討厭吃內臟的原因了。」
他在說這句話時甚至眼睛都沒張開,我提出了想要再次確認的要求,他便堅持要在他的陪同下才能進行,然後要先給他五分鐘再去洗把臉。
儀式如往常展開,集中精神與物件共鳴,只是這次他的雙手與我交疊在一起,那種平和又溫暖的感覺,並不使得這次的體驗像既往那般滲人。
這次的畫面更加清晰,甚至伴隨雨天的沙沙聲,在噴飛的機車零件旁,一個人倚靠在護欄邊,垂落在地的手指像抽搐一樣觸碰著毫無反應的手機,攤開在地的皮夾內層中塞著一張家族照片而旁邊砸爛在地上的蛋糕則是整片灰色中的一點白。
一般這種山道不太常有車輛經過,尤其是這種人們拒絕外出的天氣,雨水混合著奶油與血漿流往下坡處,混合成一種不討喜的粉紅。而那人眼神逐漸渙散,就在他失焦前仍凝視著皮夾中的照片,嘴裡不斷呢喃著什麼,而『對不起』與『回家』是我僅能聽出的語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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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在證物室時感覺到的那種躁動,並沒有讓人本能避讓的嫌惡感,目前只是想更加了解事件的始末與那人的生活輪廓。可能只是因為我離家時也是下著大雨的一片灰色,我想離開家族而你卻想回家,所以才徘徊在山道上一再尋找能帶你離開那裏的人嗎?
從小薇那得知,死者有一名住在山上奶奶家中的女兒,那天剛好就是她的生日。可能是因為愛女心切吧,就只是一個閃失,走上了另一條永遠到不了家的路。
「你該不會想把他送歸大河吧,自己嘗試至少四人才能完成的儀式?」
他可能從我的表情中讀出了什麼,我能理解他的擔憂,我也清楚其中的不確定性。
「你自己承擔了儀式中全部的危險,就算最後成功了誰又會感謝你?我不會、間接造成事件惡化的論壇網友也不會,你也不能肯定被你送走那人就會。」
「機械化地完成工作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就當是給自己一個交代,難道就連這種選擇我都做不到嗎?」
他只是一陣長嘆。
「與意識碎片共感本身就很危險,何況是引導祂們回歸......」
「隨你便,反正隨時會被拉過去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回到房間收拾等等會用上的道具,再次清點工具箱的內容,用來引導的手杖及書寫符號的筆,腦中想著用來錨定法術的字符,『雨』、『女兒』與『回家』,這樣可以更加精準地去引導整個事件的核心,我不希望到時候共感的會是那些無中生有的恐怖要素。
距離事件地點有三十分鐘的路程,夜晚吹起的微風並不如想像中那麼舒服,反而因其發出響動的樹葉讓道路上都迴盪著類似呢喃般的聲音。我沿路探查著黑河的流向,除此之外就是好奇小薇沒有揹上他的黑色袋子反而腰間別著一把長劍。
「這樣不會太顯眼嗎?」
「被看到的話,路人只會覺得我們在角色扮演吧,你等一下不也要蹲在地上寫寫畫畫?」
「那看起來至少也比你正常。」
也是喔,我好像不比他好到哪去,不過好在這裡也沒什麼人車經過,要是頻繁有交通來往我想事情也不會變得那麼複雜吧。路途中又看到那塊倒在路邊的警告標語。
經過它時又大概走了十分鐘左右才來到目的地,一路上雖有路燈但是夜色卻比以往更加濃厚,並不如城市夜空或像晴朗月夜一樣稍稍發藍,而是一種更加凝重的黑,如果沒有路燈大概很難看清十公尺外有什麼。
畫圓、書寫與唸誦字句,經過反覆練習這些只是不需經大腦思考的肌肉記憶,真正重要的是去與周遭的環境同步,引導出這次的目標。
深呼吸,吐氣,隨後屏息凝神,就連萬物在頃刻間皆為靜止,抓住那瞬間的波動使其顯形,這種感覺很像抓魚,除了需要快速反應同時又要應付那種滑溜感。
剎那,引擎轟鳴使得風與葉噤默,並未留給我太多的反應時間我只能迅速靠向路肩,而後就連那機車在衝入黑暗前帶起的勁風都刮得我臉頰有些生疼,隨之傳來一陣膠皮與地面磨擦所發出得尖嘨,正當我起身準備站回圓圈中心時,只見墨色中亮起一點銀光,劍刃找回了月色,滿溢威嚴。
劍身抬起,劍尖指向前方,隨著引擎聲再次嘶吼,那影子又變得龐大幾分。但給予那次猛衝的回應,僅有一線明亮。劈斬,大部分開刃武器的基本功,或借巧勁或以巨力,自切口開始將物體一分為二。然而沒有出現我想像中的金屬碰撞聲,我知道鋒銳盪開了威脅,一切迅速歸於寧靜。
「快!」
馬上平復心情,撿起掉在地上的粉筆來補齊那個被我踩亂的圖形。轉動腕部橫握手杖,尖端指向河水匯集的方向,以自身為媒介架起橋梁將碎片引渡大河。先是巨力猛然襲來,隨後竟有一種被拖舉離地的感覺,伴隨光點縈繞,在周身形成漩渦。 2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r3mSW0O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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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於河中!」
由於初次上陣,並不能很好把握那種感覺,光點忽明忽暗,有時還會劇烈搖晃。
「你是要送走它還是要掐死它!不要緊張保持冷靜!」
風呼啦啦地吹,但是『鼓勵』的話語還是很好地來到了我的跟前。我開始回憶事件中那些溫暖的部分,回憶親子間的牽絆。光點開始化為細線,彷彿願意聽從指引,順著杖尖消失於夜色之中。雙腳著地後脫力感緊跟而來,頓時整個人失去重心軟倒在地,多虧了兩手撐住才沒有讓臉跟馬路來一次全面接觸,大口喘氣的同時淚水也滴落在路面,僅僅完成一件事可以那麼開心,而開心真的也會哭。調適好了表情我才直起身體坐著,因為我哭起來真不好看。
小薇這才走過來準備攙扶,他伸出手時,我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我想大概是用力過猛了,連站著都能感覺到腳軟。
「原本要是有什麼意外,我會衝過來砍到祂消散為止。你真的很有問題,各方面都是。還有阿,這次報告你要負責寫。」
「開玩笑地開玩笑地,別這麼看著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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