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的早晨應該有個什麼樣的起點呢?是煎鍋的滋滋聲?還是鑽進門縫的咖啡香?又或透過窗簾的朝陽?其實我的接受度很高,只要不是音響發出的遊戲聲音,就因為我搞丟了耳塞,最近都是從槍聲、吼叫還是某種動物的嘶鳴中瞪大我那佈滿血絲的眼睛。
「你們到底會不會玩啊!」
正當我衝進起居室,準備釋放我滿腔的怒火時,躺在沙發上那人打斷了我的情緒。
「上次的外勤加給到了,還有早餐也到了。」
數字原來是可以讓人感到甜美且幸福的符號,就在我拆開信封後,被那種魔力浸染全身,腦內開始出現無數我過上美好日子的景象。雖然這只是個開始,但第一步卻不那麼骨感。
「對了,三天後又有一趟外勤,在城市外的鄉村。那種芬多精濃度爆表的環境,感覺就跟你很速配。」
「謝謝你提醒我該回到現實。」
情緒上的大起大落絕對有害健康。
說起來這幾天翻閱資料時還發現,就連神明也是在人類的祈願下誕生,那如果連名字都被抹去,祭壇亦化為風砂,祂們也依然存續嗎?
*
這次的任務地點,並不是文人書畫中那種隱藏於霧靄與蔥鬱間的山中聚落,根本沒什麼小橋流水人家,再加上道路很是顛簸小薇還差點吐了。手機的訊號甚至時有時無,不過往好處想至少村民沒有那麼排外。
「城裡來的客人,這邊走。是為了商談地區開發嗎?」
這次的身分是地產商的相關人員,如果我們直接表明是來調查地脈亂流,只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自從上一次你們離開後就好多年沒人想起我們這小山村了,聽說是要住上幾天對吧?希望我們這的飯菜能合您的胃口,都是自家種的,還希望老爺不要太嫌棄。」
「最近忙著收田裡的麥子,實在沒空招呼二位老爺,晚上讓二位嚐嚐這邊的特色料理,自然也是在我家住,白天你們四處看看吧。說不定我那破房子,在你們住過後可以賣個好價錢。」
行走在小路上,兩側待收的穀物在小幅擺動,微風輕撫著他們的頭頂,就像母親照顧著一群聽話地孩子,依次低下頭的光景,構築出只屬於秋日的和蓄風情,我不自覺張開雙手想去擁抱迎面地柔和。異變?我想是誤會了,連空氣都只有純淨清澈的乾草香,而收割完畢的田地還傳來孩童的嘻鬧聲,或許這次是難得地公費渡假呢。
「有感覺到什麼嗎?」
小薇自從下車就沒怎麼說話,可能是因為暈車也可能單純對這種自然環境不感興趣,從他擰在一起的五官就能看出來那種明顯的不適應。
「一片美好。」
嫌棄,我看出來了。他似乎覺得不好笑,但我實在太享受他苦著一張臉的時候了,至少這次該輪到我了,我發誓我很努力在控制我的嘴角。為化解尷尬,我輕咳了兩聲。
「什麼都感覺不到,也許我們應該換個地方走走?」
村中非常安靜,不用刻意細聽也能知道風何時穿過了小巷。但這樣的小村子卻沒多少壯年人,而是以老人與兒童為主要居民,使得整體生活氛圍非常緩慢且安靜。並沒有那種惱人的氣息,如果在這邊鳴一聲喇叭大概會驚動整座大山。
走在二屋之間的小路,雖然有多半都是空屋,又因農忙,村人也幾乎不在屋中。但這種空曠感並不會讓人感到寂寞與陰森,反而十分愜意,或許我退休後會搬來這裡。
再往前走就快要出村了,這裡的樹木有別於那些它們在城郊的親戚,顯得更為翠綠又因未經開發山林並非以破碎的臉孔示人。向外延伸的小徑也是一步一步由生活在此的住民所踩出。
「別看了,這裡可沒什麼好招待你們的。」
「我們這破村可沒什麼值得城裡老爺惦記的,上次騙走了大半個山頭還不滿足嗎?」
「騙走?他們在說什麼?」
還沒等我想清楚,背後就被小薇推了推。
「沒時間想這些了,快走吧!」
這裡的村民真是異常熱情,只是他的待客方式還是太激進了。手拿著鐮刀朝我們走過來?如此『禮貌』。
他們並沒有追上來,只是加大了音量繼續吆喝,但因為有些距離再加上他們一激動口音就變得很重,導致實在聽不明白。
「下午進山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不知不覺間快要走到山腳了,正當我想回頭道謝時,卻沒有看見聲音的主人。不具名的善意?
「你也聽見了?」
「嗯。」
看來不是我的幻覺,但即使我們回頭去找也沒看到其他人,想想也不可能是剛剛那兩個村民。
村子不大,但徒步繞行也並不是一、兩個能完成的事情,眼看著太陽就快落山了,我們走回村東的那間木屋,這裡是那個好客村長的住所。
而食宿由村他親自接待,飯桌上不斷向我們推薦當地的山產與野味,說是特地為我們準備的,但我必須說,吃了兩口後我的表情看起來應該很複雜,小薇甚至沒吃過一口,正當村長還要再幫我們添菜時,小薇連忙開口。
「聽說後山被賣了大半,雖然我們的合約內容沒有包括那裏,但這樣的情況可能會需要重新評估開發的相關事宜。」
「二位可千萬別多想,這不是山頭都還沒動工嗎?賣了祖產的那人甚至都離村了,我們也管不了呀。」
「且那山中又愛起霧,聽老一輩說還容易產生瘴氣,村裡的人也很少往那山裡走,也不知道賣了那又能蓋啥。」
「為了保證雙方利益我們有必要進山看看,如若無法實際考察可能會為後續收購產生不必要的變數。」
「萬萬不可啊,還聽得林內有鬼怪,還有座鬼城。城內人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還穿著怪異十分嚇人!」
除了努力辯解,村長還問了很多關於都市的事情,他說自己小時候跟著叔叔進過城,後來開始下地耕種就再沒機會了。
說著說著突然間我看到門框邊有個矮小的身影,當他注意到我們的視線後便跑開了,可能是比較怕生吧。
「這孩子也真是,見到客人也不打聲招呼。不過老爺別介意,他以前被拐走過,看到外人會有些排斥。」
「我們在距離村口不遠的山坡找到了他,跑得腳都磨破了,就那麼坐在地上一直哭。說起來這娃也挺可憐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把他一個人扔我這。」
大家稱呼這女孩叫梅娜,而居住在這裡的他甚至只是村長的親戚。吃過晚飯後,或許是因為大自然的魔力,睏意洶湧襲來。我跟我那可愛的課長被安排到了同一個客房,洗澡什麼的明天再說吧,躺上床後我便放棄抵抗了。
我想是到了夜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像是為了驅散夢散,在沉默間蕩起漣漪。桌上那盞檯燈還沒有滅,而散亂的資料前卻沒有人。小薇已經靠在了門邊,一語不發,像是在等門外那人先開口。而正當我想起身下床,卻發現身體異常綿軟,根本用不上力氣,就連握拳都做不到,手掌只是無力地在身側展開,就連喉嚨也只能發出細微的聲音,這種異常虛弱的感覺不該只是因為睏倦。
「老爺,要吃些消夜嗎?聽說城裡人都習慣在大晚上打打牙祭。」
「不用了。」
「啊......啊......那就好,我就先不打擾。」
等到門外傳來翻動鑰匙的叮噹聲小薇才應答,只是一開始,門外卻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大概是被嚇到了吧,連鑰匙都沒拿穩。可能是訝異於我們還沒睡,或是因為被拒絕而感到尷尬。
現在才知道就算握拳也能那麼困難,連出力都變成一種想像,就這樣不斷嘗試,直到我的手掌恢復了一些感覺,慢慢地拖著身體往床邊移動,直到我整個人摔在地板上。
響動驚醒了趴在桌上的小薇,也感謝這次衝擊,痛覺幫助了我找回些許身體的控制權,他在扶正我時也能明確感受到他的觸碰,但這種不適並未徹底消散,我低聲陳述著自己身體的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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