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榮感覺自己倒了大霉,他們已在下水道轉悠了三小時,可答應十二的事情卻沒著落。
他抬頭看著正在冥想的技術員,抄起肥手一巴掌下去,對方受到刺激,粘連在牆上的身體扭動起來,看上去就中了粘鼠板。
“唔嗚!哇啊……”技術員發出淒愴的呻吟。
豬肉榮伸出肥厚的臂膀,像撕廣告一樣將對方撕扯下來。這粗暴的動作刺激了下水道,牆體如肌肉般痙攣起來。眾人岔開雙腿,壓低重心,使自己勉強保持著平衡。
技術員背部的絲狀纖維還和牆體藕斷絲連,看上去就像強力膠一般。在那些通體透明管狀細絲末端,沸騰的組織液在上面凝聚成滴,從手臂一路流到豬肉榮凸起的腹部。
技術員張著大口拼命呼吸,馬仔們紛紛迎上,手中捧著衣物和吊針瓶,照料著剛掙脫出來的技術員。
瓶中藥物瞬間被吸了大半,塑料藥瓶也變得皺巴巴的,技術員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背部盛開的神經管也縮回身體,褪色的塑料雨衣總算能套進在身體了。
工作完成後,肥腸、天梯、下水,這三個馬仔雙手交於身前,保鏢似地靠後站成一排。技術員豬皮有氣無力地開口:“還是在前方五百米,我們的相對位置沒有任何變化。”
“狗日的!”豬肉榮罵了一聲。十二的標記的地點就在前方,可最後五百米竟然還走不到?真是邪了門,竟然會被困在這破水管裡!
“不找了,回去準備食材!”豬肉榮果斷下令。他原以為十二求他的是小事,隨便派個手下就輕鬆搞定了。
可派出的阿信竟然神秘失踪了,就連死亡的信號都沒觸發,就單單是聯繫不上了。真他媽離譜啊!總不能被下水道的趟水人捉去吃了吧?
無緣無故折損個小弟,大哥哪能不親自出馬?可目前看來看,這個想法只能作廢了。他朝牆壁輕啐一口,心中愈發煩悶了。
他回想起十二向他求助的場景。大而圓的眼球哭得紅腫,眼角因為頻繁擦淚顯露出血絲,說話還時不時拖著咳嗽聲。
這一幕讓豬肉榮憶起往昔。他離家出走的時也是這樣,沒地方住、願意接近他的人都不懷好意。食物只能在潲水桶裡找,去晚了連渣都吃不到。
水泡從口腔開始,爬滿全身是就變成膿包,稍有剮蹭就又癢又疼。身上沒電子賬戶,又不敢拋頭露面,生怕被識別出來引起追擊。
他抖著滿身肥肉趕路,一面糾結要不要替十二發布任務,一面計算著單次出攤的收入。
即使有幫派支撐,但源還是難以獲取,這可是應對危急的殺手鐧……
馬仔們都跟在他身後,嘰嘰喳喳地說著街頭上的趣事。像什麼售貨機被人安上“手腳”,突然愛上埋伏路人,並把受害者的頭埋到出貨口,發出嘶哈嘶哈的電子呻吟。
另一位西瓜頭不甘落後,面色潮紅地訴說和野生獸人的艷遇。他語焉不詳,用手吃力地比劃著,最後甚至掰著指頭數落著記憶中的乳頭個數。
其他人見到這滑稽的一幕,商量著架住西瓜頭,其中一隻手飛快滑進褲襠,手的主人嗅探著殘留的氣味,嘻嘻哈哈地拆穿了西瓜頭的謊言。
其余馬仔也“沒獸味、沒獸味……”地唱起歌來。隊伍前的豬肉榮和技術員一片沉悶,而後方隊伍好似遊園般熱鬧。
這其樂融融的一幕,讓豬肉榮回想起孩提時期。他的母親和十二的很像,肚子常年鼓起、身上滿是導管,但身體沒有十二母親那麼大塊頭。
他也有過兄弟姐妹,可過了這麼多年,他一個也沒見到過。家裡的孩子都遵循著一個規律:都是成年禮後離家,都是坐懸浮車離開;每個人都留下了約定,每個人都沒回來。
鬼都知道這有問題。正是看清了這一點,他選擇在成年禮前離家出走,偷渡到缺乏管轄的廢巷。
在廢巷艱難求生的日子裡,他觀察到了一個現象:
對於廢巷人而言,完整的基本法是陌生的概念。在這個偏僻的城區,服務器的管轄力度有限,廢巷居民只能通過口耳相傳,久而久之,法律便迭代成模糊的教條。
什麼能幹,什麼不能幹……這些教條還是太瑣碎了,根本沒人會背這東西。他們靠著換位思考為基礎,建立起樸素的道德觀來判斷是非。
而最不可思議的是,這方法竟然規避掉了大部分違法的風險。
豬肉榮對此嗤之以鼻。在他看來,懂得利用法律牟利,可比避免違法的損失要有用多了。但手下的蠢貨根本不懂,就連最簡單的法條都不願意去記。
但十二不同,不僅聽話肯幹,而且辦事利索。他喜歡這個伶俐的小傢伙。
更重要的是,十二還小,思維還沒定格,只要慢慢教,絕對比靠道德揣摩法律的蠢貨強。假以時日,甚至還能成為他的得力干將。
因此,在收到十二求助那一刻,他便搶著將信息上傳云端。經由服務器的裁定後,他的算計才能落實下來。
求助在法律中就被規定成協議,一旦有事情沾上了協議,那就是源該出現的時候啦。
以電子貨幣“源”為基本協議,服務器就能向任何人頒發任務,每個市民都有成為執法者的機會。只要有“源”,任何人都能在不違法的前提下,命令他人做任何事。
十二沒有現金賬戶,個人歸屬權又在肥婆那裡。服務器便擬訂了特殊條款,十二要么依靠工作償還欠賬,要么就讓肥婆支付相應的源。
到那時候,比起支付源作為報酬,那肥婆恐怕更願意渡讓一個孩子的所有權。
但考慮到拒絕渡讓的可能,相比救活肥婆,救十三才是他更想幹的。只要事情順利,十二就能被順利吸納進幫派了。
至於違約?豬肉榮根本不擔心這事!
這樣的委託在霖天只是家常便飯。無處不在的信息籠罩著每個市民,誰犯罪、誰違約……全都逃不掉!這些蠅營狗苟在服務器眼中,這些只是無關緊要的數據。
儘管在廢巷有毀約的可能,但其中並不包含公司狗,他們根本躲不掉服務器的強制執行。想到這裡,豬肉榮不禁有些幸災樂禍。
他慶幸自己當初的決策,某種優越感從心中萌發,口水也漸漸從嘴角趟下。
嘶溜,嘶溜……
眾人不約而同地吸著口水,這聲音在寂靜的下水道格外響亮。口水還在流,豬肉榮本能地吸了回去,周圍也不約而同地發出嘶溜聲。
這他媽什麼情況?有什麼好學的?豬肉榮趕忙回頭,發現馬仔們的嘴角也都流著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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