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箱之魚》 - 三軍組非日常．春眠　CH．６

　　「學長家過去也算是地方望族吧？」

　　在于熙稍微能走動之後，陸駒帶著他到庭院裡兜兜轉轉，雖然沒什麼風景好看，但總比一直關在房裡好：「這裡只是我暫住的地方，不是我的家……或者要說，就算是家，也只是暫時的家。」

　　聞言，原先正看著枝上幾團黑影啾啾吵鬧的于熙，視線便回到身旁的陸駒側臉上，後者沒有顯示任何情緒，他才問：「怎說？」

　　「我爸媽很久以前就不在了，是這戶人家好心收養了我，我打算能工作的時候就搬出去住，畢竟我不算這個家的一份子。」

　　陸駒抬頭看著圍牆上的防盜刺，這戶人家的圍牆蓋得極高，把天空蓋去了好大一塊……關於他生父母的事，已經懶得說了。

　　「處得不好嗎？」

　　「不是，叔叔阿姨對我很好，只是那種好比較像是對待客人，他們對我很客氣。不過就算沒把我當家人看，他們也是我的恩人，他們給我的已經太多太多了……所以我要能獨立，總有一天才能好好回報他們。」

　　「嗯，原來如此。」

　　像理解也像放心了，于熙回給他一個淺笑。

　　覺得一直待在這裡也挺無聊的，陸駒掏出機車鑰匙，問：「要出去逛逛嗎？我騎機車載你去附近到處看看？」

　　「學長，你應該沒駕照吧？」

　　「這裡很鄉下，警察都不抓的，不要出事就不會有事。」

　　「喔……」

　　于熙沒有反對，陸駒就去車庫裡牽出一台重型機車，往大門外去，把大門給鎖好後，拿出兩頂安全帽，其中一頂給于熙。

　　「不過這附近其實也沒啥好逛的，隨便晃一下，就去賣場買點吃的回來吧。」

　　「好。」

　　戴好安全帽，坐上機車後座，于熙正要把雙手搭上車尾時，卻被陸駒把他的手拉來，環上他的腰部：「抱著我。」

　　陸駒發動了機車，油門一催，流利的車身就將兩人帶上了車道，身下引擎發著隆隆震音，眼前所見之物都在以極快速度往後流去，被車速帶起的冷風颳進衣物縫隙裡，這才覺得寒到刺骨。

　　于熙幾乎沒有乘座機車的機會，只是在緊緊抱著陸駒的腰、幾乎整個人要貼到他的背上時……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但卻無從解釋起，任著這份感觸和身旁的風一樣，流逝而去，無影無蹤。

－－＊－－

　　「昨天你來的時候還沒機會說上幾句話，今天不如和我們一起用午餐吧。」

　　買完東西回來時，正巧遇見了剛帶陸馳入門的女主人，她依然笑盈盈地親切招呼著：「瞧我們剛剛去買了很多菜，大家一起吃飯才熱鬧啊。」

　　「謝謝阿姨，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請儘管吩咐。」于熙回以微笑，在聽過陸駒說的話後，現在他的心裡對這名女主人有著相當的好感，所以這份友善的回應，並不虛假。

　　「那小熙你和我把客廳打掃一下好了。」見他這麼真誠，陸駒就很乾脆地使喚起他了。

　　「好。」于熙秒回。

　　打掃客廳其實用不了太多時間，他們只需要把小馳弄亂的玩具理一理、桌子擦一擦、地面掃一掃，就有很多時間能帶著小馳玩了。

　　「我要堆雪人！」小馳拉著哥哥到庭院去，但陸駒對堆雪人沒啥興趣，他只會捏雪球起來扔人：「堆雪人有啥好玩的呀？打雪仗吧？」

　　倒是本來就喜歡東捏捏西捏捏的于熙就自個兒在門旁捏了好幾隻雪兔子，小馳注意到，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湊上來問：「于哥哥捏了好多兔寶寶喔！他們是爸爸、媽媽跟姐姐哥哥嗎？」

　　「嗯。大的是爸爸，在大兔子旁邊的是兔媽媽……」于熙正在手裡滾圓個雪球做小兔子，邊說明：「大的那隻叫大白，大白的老婆叫小雪，其他的兔寶寶我還沒想好名字，小馳幫我取名字好不好？」

　　「嗯！好！那，這隻叫小金！這隻叫小花……這隻嘛……」

　　陸駒只是在一旁靜靜聽著，『大白』這名字太耳熟了，就是生物社的社寵兔子。但是如果他沒記錯……大白已經死了啊。

　　一直被關在籠裡的大白，別說小兔崽子了，連配種的雌兔也沒有……

　　「午飯好了，你們可以進來吃了。」屋裡傳來義母的招呼聲，打斷了陸駒的思緒，正玩著的于熙和陸馳也就停下手上捏雪的動作，進屋去了。陸駒跟在他們之後，提醒：「吃飯前先去洗手啊。」

　　「好。」一大一小回得異口同聲，如果不是于熙的髮色與瞳色，這兩個看起來才像兄弟吧？都欠人照顧。

　　帶著他們去洗手，陸駒的笑容，混著一絲絲甜、一絲絲拿他們沒輒、和一絲絲傷感。

　　當他們全坐在餐桌上時，女主人的身家調查就開始了：「于熙啊，你和小駒認識多久了？」

　　「半年吧？」于熙回得不太確定。

　　「怎麼認識的？」

　　「嗯……學長人很開朗活潑，很快就混在一起玩了。」于熙似乎很習慣被人這樣詢問和朋友間的認識過程，完全沒發現她問的方向其實跟他想的不一樣。

　　「混在一起玩啊……」義母的笑容有些微妙，然後拿出一張名片給陸駒：「以後要玩帶去這間旅館，老闆跟我是熟人，跟他說一聲他會讓你們住房的……別再像昨天那樣，知道嗎？」

　　「嗯，知道了。」陸駒很快地收下那張旅館名片，臉頰微微泛紅。想也知道昨天聲音太大，阿姨根本不敢讓小馳在屋裡多留一刻，才會急忙出門去，只在桌上留錢給他。

　　于熙依然一整個狀況外：「那樣的話在外過夜就方便多了，謝謝阿姨。」

　　「嗯，應該的。」她回以燦爛的笑容。

　　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于熙手上的包紮與他用餐的禮儀，小馳也已經開始黏他玩，現在在她的印象裡，于熙就是個溫柔有禮貌的大男孩，她非常喜歡這個孩子，而且，如果她沒記錯……

　　過去曾經幫助過他們家族的恩人，就姓于，她記得那恩人的妻子是外國人，他的孩子也是金髮碧眼。過去因為那恩人的請託，她和丈夫才會收養陸駒，會這麼巧合嗎？恩人的孩子……會是眼前這相貌俊美、氣質溫雅的金髮少年嗎？

　　她琢磨著哪天要聯絡上恩人，確定一下這事兒。

　　在用餐過後，她私下囑咐陸駒：「對他溫柔一點，這麼好的孩子很難再遇到了，要好好珍惜喔。」

　　「……嗯，謝謝阿姨，我會的。」

　　陸駒的笑容相當無奈。

　　他當然是想珍惜他的，但問題是，他並不是他的。

－－＊－－

　　入夜了，雖然家裡有其他客房，但陸駒故意不提，要求于熙留在他房裡：「雖然有點擠，還是可以一起睡吧。」

　　「嗯，好。」于熙並不覺得哪裡不妥，這也不是第一次和學長睡同張床了。

　　「耶！太棒了！」陸駒故作開心地撲上他的背，緊緊抱著他，就像平時在學校打鬧那般。這回，他測試的舉動並沒引起于熙的反抗，他想著，如果能一直以玩鬧的名義讓他再習慣自己的親密舉動，那就好了。

　　于熙也只是任他抱著，沒有其他反應。察覺到學長哪裡有點不太對勁，但他並不讓自己多想，只要學長開心就好了。

　　不知為何，今天有很多時候，陸學長看著他的眼神，或那嘴角一抹上揚……都和鷹學長臉上的表情重疊了。都是一樣的溫柔裡，藏掖著淡淡苦澀……並非是青少年的多愁善感，而更像是，有著難言之隱。

　　「小熙……我喜歡你。」

　　身後，傳來陸駒低低的嗓音。這句話戳到于熙的心，但他不確定陸駒的喜歡和宇文鷹的喜歡是不是同一回事？而在對號入座之前，先選擇沉默以對。

　　「……如果哪天你很氣我、氣到想殺了我，希望到時候你能記得我這句話。」

　　在陸駒說完這些話後，于熙也就把他的喜歡歸類為對朋友的喜歡，再度放鬆戒心了，回以溫柔的笑意：「嗯……陸學長，我也很喜歡你。」

　　「嗯。」陸駒心裡明白他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而並未因此感到高興，反而更是深陷於漩渦中，幾乎要被那感傷給滅頂。

　　「時間也不早了，關燈睡覺？」看不到他表情的于熙只這麼問。

　　「好。」

　　現在，他還能抱著他入睡，還能浸淫在那溫暖的體溫裡安然入眠，他該感到慶幸的……

　　雖然只覺得快被這瘋狂的思念給淹到窒息。

－－＊－－

　　「要不要在開學之前我們一起去找宇文學長出來玩？」

　　送于熙去搭車時，陸駒隨口這麼問。

　　「可以嗎？不會太打擾到鷹學長？」

　　于熙總是會優先考慮到對方的事，雖然陸駒不喜歡他這樣，但也很喜歡他這樣，陸駒自個兒都不知道該說自己什麼才好了：「不會啦，我敢說寒假這麼長時間他沒見到你，八成想你想瘋了。」

　　『就算你站在我面前，我想你也是想瘋了啊。』這種話是沒可能說的。

　　「嗯……既然你這麼說的話……」

　　于熙答應得有些為難。

　　簡單的道別後，陸駒目送于熙搭上客運，看著那台大客車漸行漸遠。

　　于熙身上的痕跡已經淡了不少，本人也以為是不小心碰傷撞傷的，應該不會被他家長追究吧？不過那也不重要了，他得拿回平時和他相處的步調才行。

　　－－小心翼翼地隱藏起自己的真心，把這份思念深深埋在角落裡。

　　回到家門口，于熙捏的雪兔還沒化，正窩在門旁角落，闔家樂融融的樣子。

　　學弟只要一個模樣的東西做多了都是圍成一圈像要進行什麼邪教儀式的樣，這令他感到無言，但又莫名覺得可愛。

　　聽說死掉的大白是他處理的，生物社的人都覺得，在他眼中，生命好像不值一錢的樣，從未替這些離去的小動物們感傷過什麼……

　　看似無情卻最是長情……簡直是他的寫照啊。

　　他是不是也能期待一下，于熙說的『喜歡』，終有一天也能成為『愛』呢？

　　很希望能有那麼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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