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十七歲 - 57. 大雨

　　天上下起了幾滴小雨，幾道雷聲響過，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雨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路往下掉，天空沉的像是要塌下來一般。

　　北市一年四季多雨，路上的行人早有準備，紛紛從包中拿出折傘，放眼望去，只有黎雨墨一人隻身站在一片白濛濛的雨霧之中。

　　這雨來得又急又快，黎雨墨根本無處可躲，在竹市待久了竟忘記帶傘出門的習慣，他笑了笑，接受著自己即將成為落湯雞的事實。

　　突然，一把黑壓壓的大傘斜靠了過來，滂沱的大雨打在傘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傘面下的空氣格外寧靜，彷彿和外頭隔出兩個世界，替他撐起了一片晴天。

　　「一起走嗎？」這麼多年過去，夏悟清的笑容一樣是那麼溫柔。

　　黎雨墨錯愕不已，他想過無數兩人再遇的場景，以為會是多麼驚天動地。

　　可現在，就像是高三那年的傍晚，他們結束了晚自習一起回家，外頭下著雨，夏悟清主動為他撐傘一樣。

　　一時有種錯覺，似乎他們還是當年那個高中生，好像雨停了之後會發現分開的這幾年都不存在，他們會一起畢業，一起進到同個科系讀書，租了一間不大的套房，享受著平凡卻又甜蜜的日常，就像當時自己以為的那樣。

　　黎雨墨眼尾發紅，瞳孔中泛著一層水氣，用那微啞的嗓音開口道：「我好想你。」

　　天空如同破了個口，大雨傾瀉而下，為他們這相隔多年的重逢奏著一場悲壯的交響樂。

　　夏悟清幾乎是瞬間就把傘丟了，衝上去緊緊地擁著他，把黎雨墨圈在自己的臂彎裡，語氣顫抖帶著濃濃鼻音：「總算找到你了。」

　　世界之大，兩個人要相遇到相愛多麼不容易，幸好，彎彎繞繞了這麼久，夏悟清還是把他迷路的男朋友撿了回來。

　　黎雨墨很少哭，但在他面前早就不知道哭了多少遍。

　　夏悟清手指輕撫過他濕漉漉的眼角，然後摟著對方穿過滂沱的街頭，黎雨墨還沒緩過來，腦袋空蕩蕩的，就這樣被拉著回到他的住處。

　　大門關上，夏悟清有些瘋狂地把他壓在牆上，但那雙眼裡卻帶著柔光，捧著他的臉就這樣吻了下去。

　　不同於年少時的淺嚐輒止，或許是長大了，又或許是兩個人都藏了太多話想說又說不出口，這一次，他們抱著彼此大力親吻著，熱切而又纏綿。

　　黎雨墨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和夏悟清接吻時是什麼樣的感覺，這些年他已經忘記了太多，可當對方的體溫毫無保留傳遞過來時，一切回憶自然而然湧上心頭。

　　那刻他才知道，你永遠不會忘記怎麼去愛自己喜歡的人。

　　直到黎雨墨吻得喘不上氣，白皙的臉龐染上一層艷紅，鎖骨和敞開的胸口上密密麻麻都是某人的傑作，兩人才緩緩分開。

　　他仰起頭，一排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說：「我們，算和好了嗎？」

　　夏悟清愣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突然笑了，笑聲在屋內迴響著顯得格外清亮。

　　他瞇著眼說：「我好像從來沒答應過要和你分手。」

　　黎雨墨沒反應過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雨給打笨了。

　　看著他呆呆的模樣，夏悟清笑著道：「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分開也是兩個人的事，就你單方面的不見，我可不認為我們分了。」

　　黎雨墨腦袋有些打結，就這樣順著他的話接受了。

　　「不要再突然消失了，那樣我一定會瘋掉。」夏悟清捏著他的手心說。

　　黎雨墨點頭，然後低下頭緩緩道：「對不起。」他不知所措地搓著雙手，像是在等待責備的小孩子。

　　感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錯誤，只有遇到夏悟清是唯一的正確。

　　夏悟清又想起了高中那個總是看低自己的黎雨墨，他心疼極了，這麼多年雖然他看起來成長了很多，但有些東西不是這麼容易變的。

　　他忍不住又吻了過去，輕柔地像是要包裹住對方，他想把最好的毫無保留全給了眼前這人。

　　若你說自己像黑洞一樣空無一物，那我願意做那道被你吸引的光。

　　若你說自己的人生全是黑暗，那我心甘情願做你手中的那盞明燈。

　　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一樣那麼自負。

　　夜色已黑，外頭雷雨交加，屋內兩人也轟轟烈烈地吻著，直到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落了下來，一瞬間周圍亮得刺眼，兩個人才又回過神來。

　　黎雨墨低下頭看到進門後就被夏悟清丟在腳邊的包包，上頭掛著一隻黑色的虎鯨吊飾。

　　「你隨時帶著這個？」他有些訝然。

　　夏悟清拎了起來說：「是啊！看著這個有種你還在我身邊的感覺。」

　　黎雨墨力刻蹲下在自己的包包裡翻翻找找，接著右手握拳舉到了他的面前，手心朝上緩緩攤了開來。

　　「這下，他們又是一對了。」

　　夏悟清望著他手裡那隻白鯨，淺笑著說：「歡迎回來。」

　　之後黎雨墨沖了個澡，被雨打溼的身體才又暖了回來，他捧著夏悟清泡的熱茶，整個身體微微弓著，倚靠著他坐在沙發。

　　夏悟清問：「你當年到底為什麼突然提分手？」

　　黎雨墨捧著茶杯，眼前一片白霧繚繞，他沉著聲說：「因為我聽說你要出國了。」

　　「出國？就因為這？」夏悟清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我聽說你不想出國，怕你是擔心我，我覺得不能拖累了你，所以就主動分了。」黎雨墨解釋，他盡量把話說得不這麼荒謬，因為現在仔細想想也覺得當時是有些衝動了。

　　夏悟清嘆了口氣說：「當時就算真的一定要出國，我也不打算跟你分了，就算暫時會辛苦點，我也是打算繼續下去的。」

　　黎雨墨呆滯地望著他。

　　「你就對我們這麼沒信心嗎？」夏悟清捏著他的臉頰，看著他木然的表情笑著道：「再說了，我最後根本沒出國。」

　　「我知道，我很後來才知道的。」

　　夏悟清拍了下他的額頭，賭氣道：「知道後怎麼沒來聯絡我？」

　　「我沒臉見你，也怕打擾你。」其實他是怕對方不喜歡自己了。

　　「你真傻。」夏悟清再度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家男朋友還真是把勇氣用錯地方了。

　　後來他們相互分享著這幾年發生的事，黎雨墨這才知道畢業後夏悟清留在北市，申請上北市醫學院的藥學系，也是他當初國內的目標系所。

　　夏悟清還說他加入了系籃當上隊長，以及自己在系學會做的各種豐功偉業，黎雨墨靜靜地聽著，果然他的男朋友就是應該這麼耀眼。

　　接著輪到自己，黎雨墨發現好像沒什麼可以說的，先說了他爸媽離婚，但想想講這個好像有些奇怪，於是又說了弟弟高中考差了，連二中都沒上，放榜那天黎國寺要氣死了。

　　外頭的雨已經小了不少，夜晚的城市再度趨於寧靜，黎雨墨慢慢地說，夏悟清就這樣微笑著聽，一點一滴像是要補滿失去的這段時光。

　　「其實，我之前有遇到過吳凡和王佳嘉。」黎雨墨說道。

　　「我知道，吳凡有私下跟我說。」

　　「唉，他還是這麼大嘴巴。」

　　夏悟清笑了，「我們也是不久前偶然遇到他才跟我說的，那個時候你已經畢業，所以吳凡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只說一年前在王佳嘉的學校遇到過你。」

　　「所以我們會在二中遇到純粹只是湊巧？」黎雨墨問。

　　「也不完全是。」夏悟清挑眉，神秘兮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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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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