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十七歲 - 56. 再訪

　　黎雨墨學測成績比起模擬考還要再低不少，這倒也不奇怪，畢竟自從他主動提分手後就未曾再讀過書，最後他申請上位在竹市的某間理工大學。

　　其實這所大學也是頂大之一，僅次於國內排名第一、位在北市的京大，其實黎雨墨的分數夠上京大的某些科系，但他不想再待在北市了。

　　沒有人知道他畢業後去了哪裡，黎雨墨就這樣悄悄消失，彷彿不曾存在過一樣。

　　他大學四年沒參加什麼活動，他把時間都投入在讀書上，想著趕快畢業找到穩定的工作，等能夠完全靠自己賺錢了才徹底脫離那個家。

　　一開始，他幾乎是無時無刻想著夏悟清，可時間久了日子一忙，那些曾經滿溢出的苦和惆竟也會慢慢淡忘，黎雨墨又再度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

　　偶爾會突然回想起和夏悟清在一起的某些片段，會想到兩個人一起在二中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他曾經也後悔過，想著自己當初是不是太衝動了，會不會其實根本不需要分手。

　　可人生中當我們被匆匆推上了抉擇的分叉路口時，不會有人知道這些路通往哪裡。

　　黎雨墨記憶力很好，可好像怎麼都記不住那些快樂的事，他記得和夏悟清正式交往是在高中畢旅，可他竟然想不起那時夏悟清抱著自己的時候說了些什麼

　　感覺自己真正放下是在大一升大二那年暑假，黎國寺和楊美惠終於離婚了。

　　黎雨墨記得那天自己在房間和同學線上開會，楊美惠突然回家衝進黎國寺書房把門帶上，門關起來的最後那瞬間，黎雨墨聽到她說：「你簽一下這個。」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依稀聽到門開了，楊美惠走了，會議還在進行。

　　和同學結束討論後黎雨墨出去客廳，看到黎雪倫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表情有些木然。

　　他看了眼手機，發現楊美惠傳訊息跟自己說：「我跟你爸離婚，你就不要太難過了。」

　　黎雨墨笑了。

　　她怎麼認為自己會難過呢？

　　這麼多年來就沒有人想過他早就已經麻木了嗎？

　　爸媽離婚，黎雨墨只覺得總算是解脫。

　　看了一眼黎雪倫，那年他國小剛畢業，已經懂事了卻也不太成熟，黎雨墨竟然覺得他有點可憐，曾經無數次忌妒羨慕過他，可此刻黎雨墨卻突然覺得，幸好自己不是黎雪倫。

　　好像是從那天起，黎雨墨就成長了許多，他收起了以往的倔脾氣，把爪子藏了，裹住自己的硬殼也丟了，就如同他那個糟糕的童年一樣塵封起來。

　　小時候我們總會覺得長大是件很遙遠的事，可長大卻是突然之間就會到來。

　　小學六年印象中很漫長，可大學四年卻是一眨眼就過了，彷彿前腳才剛成為大學生，後腳就已經要畢業了。

　　大四快要畢業前的某一天，黎雨墨走在學校路上，突然有人從背後叫住他，轉過頭，那人表情難掩興奮。

　　「你是黎雨墨對吧？」一個短髮女生說。

　　黎雨墨皺著眉問：「請問我認識妳嗎？」他是真的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只見那女生笑了一下說：「我是王佳嘉啊！你還記得嗎？」

　　「喔，是妳。」黎雨墨這下想起來了。

　　「對啊，每個人都說我剪了短髮變很多。」

　　可黎雨墨知道就算她沒剪短髮，自己大概也是認不出來，高中的很多事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我準備去前面咖啡廳吃飯，要一起來嗎？」王佳嘉笑著問。

　　黎雨墨原想拒絕，奈何她一直死纏爛打，就像高一那年她在走廊上纏著自己要合照一樣。

　　進了咖啡廳，王佳嘉揮手朝一個人走了過去，「呦，看看我找了誰來？」

　　那人見到他的那一刻明顯愣住，反應過來後，喜出望外道：「這不是黎雨墨嗎？」

　　「吳凡，你怎麼在這？」可能他跟高中一樣沒什麼變吧，寸頭黑皮膚，嗓門還是這麼大，黎雨墨很快就認了出來。

　　吳凡神秘地笑著說：「我來找王佳嘉。」

　　黎雨墨一眼就懂了，有些意外地問：「你們在交往？」

　　王佳嘉爽朗道：「對呀，國立體育大學在我們學校隔壁市而已，他大學後常常跑來找我，某天突然告白我就答應了。」

　　「吳凡，你出息了啊！」黎雨墨笑著說。

　　此話一出，吳凡和王佳嘉瞬間鬆了口氣，黎雨墨還是一樣表情冷冷的，但偶爾又會突然吐個嘈，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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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有說有笑聊了一陣子後，王佳嘉還是忍不住問：「你高三那年怎麼突然消失？」

　　「有些事。」黎雨墨喝了口茶淡定地回。

　　看他這是不打算明講，王佳嘉也不再追問。

　　「你跟夏悟清還有聯繫嗎？」這回換吳凡問。

　　黎雨墨抬頭，面色平靜地說：「沒有，他不是出國了嗎？」

　　吳凡疑惑道：「欸，沒啊，他後來沒出國。」

　　「啊……為什麼？」黎雨墨瞪大了眼，激動難耐。

　　他當時是真的下定決心斷了和夏悟清之間的所有聯繫，所以完全不知道之後的事情。

　　「我們考完學測後沒多久不是疫情爆發嗎？國外很多地方都慘不忍睹，夏悟清家裡最後好像就沒讓他出國了。」王佳嘉看著他的表情，有些詫異地問：「你……不知道嗎？」

　　黎雨墨木然，聲音顫抖道：「我……不知道。」

　　真是諷刺，原本就是為了不想耽誤他而主動提分手，結果最後他根本沒有出國。

　　仔細想想自己豈不是很過分？

　　喜歡上對方，然後突然提分手搞失蹤，黎雨墨都覺得自己像個渣男。

　　可那又如何，就算知道自己還非常喜歡他，但都過去了四年這麼久，夏悟清可能早就有其他對象了。

　　而且他一定很討厭自己，或是早就把自己給忘了，就像他也忘記很多以前的事情那樣，黎雨墨沒有臉見他。

　　飯後，王佳嘉說：「下次再把大家找回來一起吃飯。」

　　黎雨墨起身搖了搖頭，「不了，就不用找我了，就當你們今天沒遇到我。」

　　沒多久黎雨墨順利畢業，進入一間大型生技公司上班，從事跟自己科系相關的工作。

　　偶爾會從電視上看到吳凡的消息，他入選國家代表隊，在國際賽上表現亮眼，也算是在籃壇佔有一席之地。

　　轉眼就工作了一年多，黎雨墨做事認真，成熟穩重的表現看不出是個社會新鮮人，因此上頭派了一個大型的案子給他，說是和北市醫院合作開發一種藥物，要黎雨墨作為公司代表前去洽談。

　　傍晚，黎雨墨搭車到了北市，好多年沒回來了，他把行李放進飯店後就四處晃晃，走著走著就來到二中附近，他都不知道飯店就在高中學校周圍。

　　正值下班時間，路上全是趕著要回家的行人，也有幾個學生三三兩兩從校門口出來，黎雨墨駐足於人行道上，隱隱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突然想起以前直排輪社，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候會一起溜出去吃晚餐，也想起了無數次平凡的晚上，他和夏悟清兩人一起並肩搭車回家的時光。

　　二中承載了他年少時的輕狂，數不盡的青春歲月，與那美好卻又不完美的初戀。

　　原來不是自己忘了，而是不曾認真去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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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再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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