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引起眾人側目,魏子胥轉身往洋人與梁老爺走去,狀似對方才的爭執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不過,瞧這幅字提到的『琴瑟無端五十弦』,各位朋友都知道現今的琴瑟都是二十五弦,可知道古時候的琴瑟是五十弦嗎?」
他的嗓音清越悠揚,不再是變聲期的他,三兩句話就讓眾人分心轉而注視著他。
「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
因羞慚而垂首不語的瑟瑟聞言,心中暗答。魏子胥吟詠似的嗓音傳入耳畔,她不禁抬眸偷覷他一眼。
魏子胥瞧瑟瑟抬起頭看他了,對她淺笑,復而說道:「瑟音悲戚摧人心神,太帝剖了瑟,拆了二十五弦,望其音繞梁,卻不致淒涼過度。自此之後,便難以見到五十弦瑟。」
眼看眾人目光都在他身上,氣氛也平靜下來,魏子胥嗓音轉為昂揚,帶著些許興奮之情說道:「有道是擇期不如撞日!近日敝人與舍弟至西安收了些骨董,其中就收了一把五十弦的琴。賣家是西安沒落勛貴,說那把琴是太帝五十弦瑟。敝人查了來歷,挺是乾淨,卻難以斷定是否為古物。不知各位大人及洋人朋友有沒有興趣為敝人鑑定鑑定?」
眾人議論紛紛,其中幾位對古玩有興趣的大人眼神晶亮,躍躍欲試,又礙於梁老爺的面子,不知是否該答應。於是轉頭看向梁老爺。
「各位不妨幫賢姪瞧瞧吧。」梁老爺也有些後悔自己太過魯莽,搞得場子尷尬緊繃。既然魏子胥主動安了個台階讓他下,就盡快下吧。反正他也看這些洋人不順眼,恨不得他們早些走,走個精光,省心!
太子少傅馮啟超醉心古玩珍寶,率先站起來說道:「說鑑定不敢當,咱們去魏大人家開開眼界倒是真的。」
既然已有人領頭,又瞧了梁老爺與洋人間不歡快的場面,誰都不想惹麻煩,紛紛附和。
魏子胥使了個眼色,弟弟魏子樺便知意思,兩人操著一口流利外語,共同上前招呼洋人,交換了名片。魏子胥接著轉身與楊治齊低語幾句,楊治齊才軟了神色,讓洋人朋友隨著魏家公子往魏家而去。
梁老爺見一屋子人都走盡了,只剩有心安撫梁老爺的魏老爺、臉色難看的楊治齊與泫然欲泣的梁瑟瑟,才再度開口斥責:「楊治齊,你是存心讓我難看嗎?原先辦這茶會是要讓眾公子知道瑟瑟賢淑德雅,覓門好親事,這下都讓你破壞光了!我梁誼這輩子最恨洋鬼子,你讓瑟瑟像個賣藝妓子似的認識那些洋鬼子,是打算讓瑟瑟多難堪?!瑟瑟未出嫁,清譽都讓你毀了!你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爹!」一直安靜垂首立在一邊的瑟瑟聞言抬眸望向梁老爺,眼眶酸澀,倍覺委屈。
她從沒想過許婚成親這件事,她才剛過十五歲生辰,根本沒有什麼小女兒家急著成婚的心思。怎的一個單純的茶會,就這麼多她不曉得的事安排著?
楊治齊臉色陡變,怒極反笑:「迂腐!外頭世界如何變化,梁大人難道不明白?我一片好意倒成了狼子野心!更何況,今日茶會我請洋人朋友來還有另一個用意。正是要請友人見證,向梁老爺提親。我會為瑟瑟名譽負責,這樣總行了吧?」
此言一出,瑟瑟雙頰紅雲陡生,吶吶地說道:「治齊哥哥你胡說什麼!」
「大膽狂徒!什麼叫『為瑟瑟名譽負責,這樣總行了吧』?!輕浮無恥!我梁誼死都不可能將女兒嫁給你這混帳!」梁老爺氣得臉紅脖子粗,瞠大虎目,罵得更加嚴厲!
「我對瑟瑟一片真心!瑟瑟對我也有情意,許配給我,我絕對不會委屈瑟瑟。梁老爺不是說瑟瑟的清譽讓我毀了,不嫁我,能嫁誰?」楊治齊怒極反笑,語氣中有著嘲諷之意,卻一點也沒顧慮瑟瑟的感受。
瑟瑟聽楊治齊越說越過分,眼眶更紅,眼淚就要掉下來。她待楊治齊一向守禮,楊治齊年長她十歲有餘,之於她如師如兄,哪裡想過男女私情?
「嫁你?那可不行。」一聲略帶慵懶又有幾分張揚的嗓音由外頭傳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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