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紜姬媚眼斜勾，往瑟瑟身上瞟，掩不住輕視。像瑟瑟這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無法幫忙家裡賺錢的千金小姐，她看了就有氣。
瑟瑟瞪視著洋人，無暇顧及李紜姬瞧她的目光，大怒吼道：「無恥！下流！你們滾！滾出梁家！」
「好悍，不過……悍才有味道！」洋人呵呵一笑，厚顏無恥地往瑟瑟走近，長腿一跨，兩步就來到了瑟瑟跟前。
洋人比瑟瑟高出太多。瑟瑟身高頂多到那人的腋窩，縱然心裡恐懼，身子輕顫，依舊挺直著腰桿，下巴微揚，怎麼也不肯示弱。
洋人俯下身，正視著瑟瑟倔強而憤怒的雙眼，插腰挑釁道：「不賣？那還錢來啊。」
「梁東籬欠你，不表示梁家欠你！滾！別再到梁家髒我的眼！不然我報官！」瑟瑟咬緊脣瓣，一鼓作氣吼了出來。
瑟瑟的氣息噴在了洋人面上，洋人也不以為忤，笑嘻嘻說道：「你們梁家？」接著由懷中掏出了一張紙，慢條斯理地在瑟瑟眼前展開。
那是張抵押狀。
上頭有著梁東籬的簽名與指紋，聲明以梁家前廳借貸兩百龍洋。
「高傲的小妞，妳現在站著的前廳應該是我的產業，可不再是梁家的產業！今日我還留你們住在這，是看在梁少夫人與我多年交情的分上。」洋人眼中盡是輕蔑，抬手拍了拍瑟瑟的臉頰，嚇得瑟瑟往後倒退幾步。
「喔，好滑膩的肌膚。嗯，我提高價格，梁夫人，這妞值六百龍洋。」洋人調笑著望向李紜姬。
瑟瑟握緊拳頭，瞥見桌上茶盤，握住茶盤便往洋人身上扔去。趁著洋人閃身躲避，拉過了小丫鬟，護在身後，恨聲吼叫：「無恥！滾！你們誰也別想帶走！」
「瑟瑟！不得無禮！」李紜姬拍桌喝斥。
李紜姬好歹也是勾欄院裡出身，眼色極佳，立即勾起媚笑說道：「查斯大人，你也太小看了梁家千金小姐的身價。六百龍洋？瞧不起人嘛！別開玩笑了！先拿那小丫頭抵債吧。剩下的，我再想法子補給你。」
瑟瑟聞言臉色乍白，轉向李紜姬，不敢相信她說的什麼渾話！但李紜姬僅僅是對瑟瑟挑了眉，彷彿瑟瑟在她眼中只是條豬或牛，半分也不須上心！
在聽到洋人開的價格時，李紜姬心裡說沒動心是假的。甚至在那一瞬間，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貪婪之色。
但再怎麼說，她是梁家當家主母！
想當初她可是費盡心機才弄大自己的肚子，如願以償地嫁給梁東籬當少奶奶，可不是妾室！她李紜姬看多了嫁作妾室的姊妹的下場，便發誓絕對要坐穩當家主母寶座！洗清自己送往迎來不堪的底！
嫁給梁東籬這個一不英俊、二沒才華的男人不為什麼，為的不就是梁東籬多金且尚未娶妻！但凡梁東籬有點出息，今日她也不會被逼著賣家產、賣姨娘！她也想好好過上少奶奶的富貴日子啊！
賣那些姨娘或是婢女也就罷了，要是她真的把梁家千金賣了，她不就成了道地的人口販子，名聲會比老鴇還要差！她愛錢，但也要坐實這主母的名！
瑟瑟扔茶盞時，查斯立即側身閃躲，但西裝袖子仍被茶水濺了幾滴。
他抖手之間，聽了李紜姬的話，側頭嘻笑道：「呵呵，原來是梁夫人的小姑，看來是我失禮了。也罷。這麼凶悍的妞兒，送到客人面前，要是砸破了客人的頭，反而麻煩！」
查斯不再多說，反手扣住了小丫鬟的手臂就要將人拖走。
小丫鬟尖叫哭泣著：「不要！不要啊！小姐！救我！」一手往瑟瑟手腕抓去。
瑟瑟讓曉艾抓住了手腕，也趕緊抓住了曉艾的手臂，與洋人展開拉鋸。
「不許你們抓曉艾！」
曉艾一入府便跟著瑟瑟服侍梁老爺，一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曉艾聰慧貼心，善於撒嬌，一下子便擄獲了梁老爺的心，總能逗得病榻上的梁老爺笑呵呵。瑟瑟也喜愛曉艾盡心盡力的幫忙，將她視為妹妹看待，怎能讓她被賣掉呢？誰不知道一旦淪落勾欄院，便再也無回頭之路！
瑟瑟出手攔阻，卻抵不過男人的力氣，眼看著查斯笑著一把將曉艾搶了過去。
「梁小姐，這可由不得妳。這小丫鬟雖沒有妳來得值錢，但也有兩百龍洋的價值。妳想留住她，除非拿出兩百龍洋。」
梁東籬在旁看著，心裡咋舌，不平道：「查斯，你這話可不厚道了！方才明明說曉艾只值二十龍洋，怎麼我妹要買回曉艾你就喊了十倍價格？你這是訛詐我們嘛！」
「沒想到梁先生賭歸賭，鴉片抽歸抽，倒沒壞了腦子，精明。好吧，這樣吧。小丫頭算抵債三十龍洋，如何？」
查斯語帶諷刺，對梁東籬所說的話不以為意，隨口喊價都無妨，小丫頭雖然只有十一歲，但生得水靈，養個兩年再轉手，也可以賣出五十龍洋的好價格。
「什麼？！你抽鴉片煙？！」李紜姬突然轉頭瞪視梁東籬。李紜姬看多窯子裡的恩客抽鴉片煙，抽到傾家蕩產，連命都沒了。梁東籬除了好賭，竟然還碰鴉片？！
「這、這……妳聽錯了。」梁東籬吞吞吐吐，不敢承認。心裡暗罵查斯這人真難纏，不過嘴巴占個便宜解個氣，這洋鬼子居然掀他的底！
「聽錯？你還要騙我！你娶我前與我約法三章什麼了？！不賭！不抽鴉片煙！現在樣樣都來了！混帳！騙子！」說到激動處，李紜姬動手捶打梁東籬。
梁東籬閃躲著，眼角餘光瞧見查斯輕蔑的表情，男人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反手抽了李紜姬一個巴掌！
「賤婆娘！妳吵什麼吵！」梁東籬忍無可忍。
想起這些日子，每逢捉襟見肘時，總要看李紜姬擺一副晚娘面孔，就覺得十分窩囊，心裡早已怨憤許久。今日李紜姬膽敢在外人面前讓他難看，那他又何必同她客氣？不過就是個窯子裡的女人罷了！
「你敢打我？！我跟你沒完！」李紜姬挨了一巴掌，雪肌玉膚上浮現鮮明的五指指痕，怒火更甚，歇斯底里地撲打梁東籬。
兩人扭打成一團，查斯也不想多理，提著曉艾就要往外走。
瑟瑟眼看曉艾真要被賣掉，一個箭步撲過去，死命抱住了曉艾的腰身，大聲說道：「不要！你要錢我給你便是！三十龍洋是嗎？是嗎？給我七天時間，我籌給你！」
查斯這才停了腳步，低頭看著瑟瑟慌亂的神色，掀了掀嘴皮道：「七天，加計利息，共三十五龍洋！」
瑟瑟愣怔，查斯分明敲詐！
查斯瞧瑟瑟沒有應許，涼涼說道：「沒錢？拉倒！」抬起腳又往外走。
「好！我給！我給！」瑟瑟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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