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棟目送翁三爺後,轉臉立即露出厭惡、不屑的表情,小聲而又低沉地問他爸:「誰把這隻瘋狗請來!瘋狗就應住在狗窩裏。」他說得非常細聲,周遭的人都聽不見。
鄧老爺道:「是你大娘請來的……」
鄧家棟更加不屑,說:「你的大妻子說什麼便幹什麼的,你真是好家主!」鄧老爺無言。
他又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有多麼的憎恨他,多麼的想把他的皮扒了!你們還邀請他來。」
鄧老爺問道:「那……你待會是去找他嗎?要不我打車給你,早點回來。」
鄧家棟冷笑一下,說:「派人跟他說今晚大喜日,我喝醉了去不成。」於是便無聲回到席位上。期間,趙樂韻輕聲向他道謝,「謝謝你。」可卻他根本沒有心情聽,只如冷風的吹過,她也只好閉上嘴。
幸而沒有對婚宴造成太大影響,即使場上的客人對三姨太都略有認識,都會細聲討論,絶不大事非議。她坐在郎君左側,眼前所有事物和人事都非常地陌生,陌生得令她不想抬頭察看,更令她快要窒息。而鄧家棟只著重於照顧右側的娟兒。對於樂韻,他沒說出一句,甚至一個眼兒也沒有遇她對上。她反倒沒有什麼期望。可是,桌上似乎有人心有不甘,卻只能忍氣吞聲,故作無事;只見她的目光不時的盯著四太太身上,那便是大少奶張季月。
宴席在十時多圓滿散場,也終於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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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在侍女小芳的陪同下,進房休息。這房屋自然比她的家更是豪華富麗、雕欄玉砌、紅綾錦緞、雍容華貴。然而,她沒有一絲的歡悦,沒有一絲的慶幸。她彷彿覺得自己隨的人生就在這四方門度過。她停住腳步,忽有一番感慨 ――人生怱怱走到此處,沒了美滿的幻想,更是一下子的抺殺了童年時的期望,嫁進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不預期事物總是無形地殺進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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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怔呆的樂韻,小芳感到奇怪,打開房門並站在旁邊說:「三少奶奶?請進。」樂韻回神,咯咯而進,步履輕盈的。
小芳:「三少奶奶,我且幫你先行更衣。」樂韻扶住頭,呈頭痛狀態,說:「不用了。小芳,你先去休息,剩下的我自己弄,我欲靜一靜。」
小芳點頭稱好,然後她走到桌上點了香爐,幽幽的瀰漫整個房間,並說:「我先不關燈,等會大少爺來到可以看路。」她「嗯」一聲,問道:「你點的是什麼香?」
小芳道:「是大少爺最喜歡的沉香。待會少爺過來,便能聞到。我看三少奶奶神情也不太好,這也能幫助安神入睡。」
趙樂韻心想:我倒想如此安寧入睡。試問自己嫁入一個毫不了解的家中, 又如何能安然入睡。
侍女小芳出了房間,她無力地攤坐在床上,看著那剛被抓紅了的手腕,腦海不斷浮現翁三爺的影像及剛才的情形,思忖著:或許當天真不該太過魯莽,要是我能按捺得住的話…… 她捂著臉龐,又想:倘若他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我,那麼我的家人也會受難嗎?況且只有我進入所謂的「安全」之地。他們卻怎麼辦?為什麼?為什麼我就不能三思而後行。我當天只不過想討回道理而已,想不到他今天還公開損我去。
轉而又想:可我真的很憤恨,為什麼就是我們家作他的陷害對象?眼白白的看著他騙取我們的家財,但是卻無力反抗。可恨呀!
她內心反覆的怪責:樂韻呀!樂韻呀!為何你會弄得如斯田地?
或許是沉香的功效,讓累透的樂韻漸漸的睡去。
過了不久,突然發出「咿呀」一聲響起,樂韻急著睜開雙目,心下猛跳,是誰人到來?
原來只是窗框鎖鬆了,所以打開了。她沉重地走到窗前,雲朵飄渺瀰漫,漆黑的夜空顯得月色份外明亮,此時正好是十五月圓。
此刻,樂韻無助地向繁星訴願,說道:「只要我能在此家中站穩住腳,在家中佔一席,不惹出事端,那個臭男人可能不會輕舉妄動。但我看見他們二人交頭接耳的,到底其關係是如何?」
可是,這個思路又逐漸被扭曲,心想:在此家站穩住腳談可容易?自己連夫君的性子也不清楚,除了知道他叫鄧家棟之外,還有什麼?對奶奶及老爺的認知又有多少?況且人家早與四姨太暗結珠胎,大太太和二姨太也不見得易於相處,憑啥知曉往後的日子會得順暢?
她又坐回床上,自嘲道:「你剛的那一句『謝謝』,人家聽了都裝若無事,往後你說的話他可會回應麼?他就是把你當成透明,咋呢?倘若翁老頭頻繁地找我算帳去,他會嫌煩的把我送走嗎?他會不會因利益而拋棄我呢?我們本來就沒有愛情可言。」說到此處,一顆顆淚珠兒已滾滾落下,一串串的珠簾落到香腮邊,嗚咽聲遍佈黑夜,捲入無盡的混沌。
她於哭啼中不知不覺的再次睡去,與那件尚未換掉的晚裝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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