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王妃暫未出面是事出有因,也是不想風頭過盛,事事做得恰到好處不惹人嫌太累也不易,還不如偶爾讓人有些話柄,說著說著也就過去了,羨慕嫉妒之時,想到鮮花染了一絲污點,也不會太過執著不放。
這就是人性。憤怒怨懟需要有開閘門解壓的時候,嫉妒也是同理。
而穎王這兒尚未出面則是因著有些猶疑。
他把下人打發出去,一個人坐在案前,看著一幅畫,垂眸思索著。
畫中人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五官精緻,傾城無雙,正靠坐在窗邊,頭倚著手,眸光遠眺,柔和優雅中添了幾分慵懶。只是那眼中暗含著愁緒,也不知是愁什麼。
穎王輕撫著畫中人,眼神眷戀不已。
這畫是他因緣際會下得到的,十四歲那年,一位辛氏富商變賣家產,為妻尋醫,他趕巧湊上熱鬧,見這幅畫中的女子與記憶裡如出一轍,便讓人高價買了下來。
張玉兒有幾分肖似畫中人,這是她能入眼並受寵的主因,也是他信她的原因;而後更是因崔曉楠有一雙極為相像的丹鳳眼,所以一見便生了興趣。
指尖撫著女子白皙的面龐,思緒飄得有些遠。
這是他最想得到的人,他確定見過這人,只是不知是夢還是曾經見過。
按理說,既然他有記憶,又有了畫像,那這人肯定是存在的,可自五年多前開始尋找到如今,卻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有些茫然。
這麼些年了,他真的也不確定該不該繼續尋下去。
遇上崔曉楠是意外也是驚喜,即便只有那雙眼睛相像,卻已經是最接近的模樣。
他是喜歡崔曉楠的,初見時的刁蠻,而後入府的冷若冰霜,甚至同寢時無聲的反抗,都跟記憶裡那抹倩影有所不同,卻別是一番滋味繞心頭。
穎王微微一嘆,放在畫上的手指蜷起,目光離開那幅畫,落在窗外的枝椏上。
院外人生喧鬧,來的客人不少,就是不知這些人裡是否會有她?
直到如今,穎王都說不清到底為何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如此介意。明明崔曉楠只是一個影子,偏偏總能在無意間擾亂了他的心緒。原先以為不過是一個如同張玉兒那般的存在,卻不知不覺地在他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越來越重,也越來越沉,好幾次都被她冷漠的表現給堵得難以言語。
直到關於她身世的流言傳遍大街小巷,他質問她,以為她也許會求饒或坦白,以為即便流言是事實,他也捏住了她的命脈,可她就跟沒事人一樣,最後還在風口浪尖上讓父皇一旨令下,當天就「避」到國安寺去了。
爾後,他就算想親自前往國安寺找她問清楚,卻每每要事纏身,父皇就跟看準了他似的,總召他議事,交代他辦各種肥差,更是讓幾位皇弟將槍口對準他,甚至連三皇弟,他都還尚未質問安插張玉兒到穎王府的目的呢,就也開始防備起他了。
這下,他要是再沒發覺問題,那他就實在太蠢了。
只是,他不懂的是,為何父皇要阻止自己去見她?又為何下了那道聖旨?祈福不說,為了皇家顏面還能理解,但為何封了夫人?太多疑點,卻又毫無頭緒。
且國安寺雖一向寺規森嚴、規矩繁多,卻不收罪臣婦女,除了僧人外多半是孤兒寡母,沒有苛待之說,根本算不上責罰。
父皇的態度實在太過可疑,可他也想不透有甚麼原因。
畢竟崔曉楠真算不上美人,家世說好但也絕對算不上無人可替,才藝也不出挑,各方面都平平,要說父皇看上她實在不可能,更何況父皇從未見過她,頂多是去歲在崔家壽宴出事才讓父皇知曉一二,又如何能看上?偏偏父皇又似乎維護得緊......
聽暗衛上報,七月中旬的那場刺殺,最終救回顏慕辰的人似乎就是父皇的人......
手握成拳,穎王眸光一暗,心中不是滋味。
他從來不爭不搶,但他不是眼瞎耳聾,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也不打算要求太多,只想過著自己的日子,支持三皇弟去爭那個位子,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即便他生母只是個婢女,入不得父皇的眼,可不論如何他都是父皇的兒子,他的父皇卻明擺著站在他的對立面!
他從來都不奢望父皇幫他,卻沒想到父皇反過來幫著外人!
既然崔曉楠那麼重視顏慕辰,既然父皇是為了崔曉楠才保下了他的命,那麼他便讓他有來無回。
今日,以宴為局,以人為子,下一場生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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