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這事兒肯定不能找微晴姑娘了。」常靜開口就是個道理:「畢竟寺中不染塵俗,這應巧也需心誠,怎麼能由微晴姑娘代勞呢?」3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vczuWtoRW
「既然不染塵俗,那我便不抓了吧?」崔曉楠還是能說服的:「畢竟是來祈福的,也沒打算許人家,就是圖個吉利吧?」她就不想碰那堆蜘蛛啊!
「既是圖個吉利,又怎麼有中途反悔的道理呢?」平日溫和的常慧也附和道,微微抿唇而笑。
「妳們⋯⋯」崔曉楠沒想到連一板一眼的常慧都跟著反水了,瞪著一雙丹鳳眼,雙唇微抿,好不委屈地望向三人。
只見晴兒仍舊笑意盈盈、眉眼彎彎,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半句話都沒說,就讓崔曉楠覺得沒戲。又看向了常靜,這圓臉小沙彌尼只是望著小木盒子,視線之灼熱,像是要望穿那盒蓋子似的,就是不看她。她只好再去看常慧,她比她小一些,卻為人穩重、心地柔軟,肯定會幫她忙的吧?卻見常慧又些不忍地與她對視了一瞬,就默默撇過頭、移開視線,望向晴兒,有些不忍又不願意介入這場爭鬥的模樣,似欲啟唇,抿了抿嘴,最後還是低下頭去望著木盒子,與常靜動作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
崔曉楠連最後希望都破滅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小悶氣。
早知道就不要辦這活動了。
晴兒肯定、絕對是故意的。
又是整絲線、穿銀針,弄得指尖微微地脹痛,眼睛有些酸澀,還沒把所有銀針都穿過,好在她放棄了,不然還有得折騰呢!現在又來抓什麼喜蛛?不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蟲子嗎?尤其又這麼密密麻麻的,看了就得做噩夢,有她這麼嚇自家主子的嗎?這不會是公報私仇吧?接下來不會還有其他活動吧?
越想,崔曉楠心越堵,她偏不如晴兒的意了。
看了看桌上的喜蛛盒,跟其他幾個木盒是同款樣式的,崔曉楠雙眼微瞇,手腳極其快速地將它合上,隱隱聽到了細微的「啪唧」,臉色微變,手上動作卻不停歇地將自己的木盒子打開放桌上,抱著喜蛛盒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了。
看著手上的木盒子,崔曉楠臉上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抬眼嗔了晴兒一眼,隱隱透著一絲得意。
嗯,這樣就不用抓啦!
這一套動作可以說是行雲流水,看得房裡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嘖嘖稱奇,常靜更是有種自愧不如之感,心生了「拜師學藝」之心。
晴兒最先回過神來,看著自家主子得意的小模樣,不由掩嘴笑了起來。
「這⋯⋯這樣也行?」常慧有些不可思議。
「這喜蛛不應該自己抓嗎?」常靜也道。
「我自己抓啦。」崔曉楠捧著手上的木盒子回道。
常慧常靜眨了眨眼,不知道怎麼回應。
這可不就是自己「抓」嗎?
崔曉楠這無賴模樣看得晴兒眼底笑意更甚,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熠熠生輝。
她已經好久沒見到主子耍無賴的樣子了。即便近日總會拿他們調笑幾句,卻仍感覺得到有些刻意,像是非得那麼做才能得到一絲樂趣似的。而今日,興許多虧了常慧常靜的純粹,也多虧了穿針引線,激發主子難得的不耐與厭煩之色,不如平日裡那副從容不迫、沉穩持重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現在的她更顯真實,不為任何目的而喜悅、而煩悶,只是自然流露,也許才是真正的大圓滿。
「嗯,那便當作是您抓的。」晴兒笑著宣布道。
「本來就是。」崔曉楠撇撇嘴。
「嗯。」晴兒雙眼笑成一雙月牙,答得一本正經。
常慧常靜相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捕捉到無奈與笑意。
「今日稍嫌匆忙,原是打算浮針應巧,可需端水曝曬,早已誤了時辰,咱們今日便先到此,明日一早再開盒驗巧如何?」晴兒提議道。
「明日可再端水曝曬,午後再繼續。」常靜有些不死心地提議道。
「這……已過時日,怕是不適合吧?」常慧皺了皺眉頭,眼中卻暗含期待。
晴兒看了覺著有些好笑,不由看向崔曉楠,讓她決定。
「哼,倒也不妨事,照常靜說的辦,就當作是討個吉利也是不錯的。」崔曉楠還是有些小悶氣,卻沒拒絕,主要是這兩件事比起方才那一遭可好得多了。「只是一早恐怕不便,不如乾脆午後吧!」
「申時初如何?」常靜問道。
「行。」
眾人敲定了時辰後便各自休息去了。
臨睡前,崔曉楠房門敲響。
「是屬下。」是歆雨的聲音。
「進來。」崔曉楠披衣坐在床邊,示意他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怎麼了?」
「屬下可能被發現了。」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板。
「怎麼回事?」崔曉楠微微皺眉。歆雨的能力她是清楚的,連王府暗衛都未必會發現得了。難不成,是寺廟護衛?
「是常慧師父。」歆雨不太確定地又道:「她看著我藏身的地方,應該也是不那麼肯定,所以沒有更多反應。」
原來是常慧啊?也難怪。歆雨白天都是隱匿在遠處等她傳喚,或是跟著她,常慧也就不會那麼容易察覺,而這次來畢竟是晚上,歆雨通常待在院中的樹上,也就容易被發現了。
「是我疏忽了。」崔曉楠道:「明日是約申時初,我想酉時以前會結束,你先待在木屋那裡,酉時再進寺中。」這樣常慧大概就會以為只是單純錯覺了。
「是。」歆雨抱拳。
「唔⋯⋯」崔曉楠看著歆雨這副一板一眼的模樣,莫名就想看看他表情龜裂時會是什麼樣,正好今日無事,來逗逗這傢伙也不錯。「歆雨啊。」她一臉嚴肅地看著歆雨,惹得對方一陣緊張。
「屬下在。」平板的聲音變得更加緊繃。
「你覺得常慧常靜如何啊?」她仍舊一臉高深莫測。
這問題屬於意料之外,但歆雨看了看主子的臉,不像在開玩笑,便認真思考了起來,道:「常慧師父較為文靜、顧慮較多,反應慢,為人處事有些欠缺,但可能只是年紀尚小的緣故;常靜師父則相當活潑、天真,沒太多思慮。兩人一動一靜,倒也和諧。」
崔曉楠聽著,覺得自己真是看走眼了,平時跟悶葫蘆似的,公事公辦的人,沒想到能在公事之外有自己的見解,她還以為暗衛就已經被訓練得沒自己的靈魂了,甚至以為歆嵐是唯一的例外呢。
只不過⋯⋯她看著歆雨,眼神有些玩味,想著這次暫且放過他也好,慢慢觀察,也是種樂趣。
歆雨被看得頭皮發麻、脊背發涼,只能硬著頭皮問道:「主子覺得如何?」
「不如何,我想睡覺了,你滾蛋吧。」崔曉楠擺了擺手,倒是成功看到歆雨面頰微微抽蓄了一下,心情極好。
歆雨到最後還是搞不清楚主子打算做什麼,不過既然主子不說,他也就不問不猜。
隔日申時初,常慧常靜到菩提院。
常慧先是下意識地看了看周遭,才又困惑地歪了歪頭,喃喃道:「是我弄錯了嗎?」
「常慧師父、常靜師父。」晴兒看兩位沙彌尼到了,趕緊迎了出來。
「微晴姑娘。」兩人上前行了佛禮,卻是改了稱呼。
「兩位師父快快進來吧,咱們要開盒驗巧了。」晴兒邊說邊領著他們進門。
「常慧、常靜。」崔曉楠也與她們行了佛禮,才各自入座。
由於昨日她們都各自放了幾隻進去,所以說定了以最好的那個為準。
首先開的是年紀最小的常靜,她的蛛網圓正,更好落在正中位置,看起來美觀小巧,卻較為稀疏;接著是常慧,蛛網尚能看出雛形,是一落在盒邊的半圓,較為周密細緻,也極為吸引人;到了崔曉楠的時候,那真是慘不忍睹,也許是太多喜蛛的緣故,織不成網,東一條、西一條,極為紊亂,說緊密是緊密,但偏偏都不是同一隻喜蛛所織。
她看著盒子,有些憋悶。默默又蓋了起來,眼不見,心不煩,當然還有密密麻麻的喜蛛在盒中的原因。
再看向最後的盒子,是晴兒的。
晴兒打開盒蓋時,所有人眼睛都睜大了。
那是一個方正的圓,同樣落在正中,但蛛絲卻相當細密,像是真的「織」出來的那樣。
午後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亮黃色的光線照射在蛛網上,閃著一點一點的亮光,讓這蛛網看著更加精緻透亮。
「看來是微晴姑娘拔得頭籌呢!」常靜一臉喜色,像是自己得第一一般。
「這是真漂亮啊!」常慧見了也是一臉的羨慕,眼中的欣賞一點也藏不住。
「嗯,是挺漂亮的。」崔曉楠點了點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慘不勝慘的木盒子,再次撇了撇嘴,張口就來了句:「昨夜穿針晴兒也是不錯的,看來,咱們小晴兒能夠準備挑個好郎君了呢?」
「夫⋯⋯師父,您說什麼呢!」原先還笑得眉眼彎彎的晴兒,白皙的臉蛋一瞬間紅透了,整個人窘迫得不行。
「哎,師姐說的也是呢,這乞巧可不就是為了乞手巧嗎?」常靜打趣道:「論起繡活兒,這裡肯定是微晴姑娘最好了!要找個好郎君還不容易嗎?」
「是啊,平日縫補倒還好說,但說到繡藝,我還想讓微晴姑娘教教呢!」常慧抿嘴笑著,溫和地道。
「晴兒可是要一直跟著師父的,您可不許嫌棄!」晴兒紅著臉憋了這麼一句。
「可是我挺嫌棄的,怎麼辦呢?」崔曉楠挑了挑眉。敢和她鬥,哼,還太嫩了點,以為她不知道這小妞的罩門是什麼嗎?
「我⋯⋯我、我不理師父了!」晴兒側過身去,一副賭氣的模樣。
「唉,那怎麼辦呀!等等不還有浮針驗巧嗎?」崔曉楠一副無奈的模樣,對著常慧常靜道:「對不住兩位師妹了,畢竟這乞巧是微晴姑娘辦的,師姐本身也沒經驗,不如散了吧?」
「哎,不要啦!我還沒玩夠呢!」常靜一下子便抗議起來,直接抱住微晴的胳膊,撒嬌道:「微晴姑娘,好姑娘,好晴兒,咱們不說郎君了,不嫁了,嗯?」晴兒仍是俏臉紅紅的,就是不搭理她。
「常靜,妳這樣是適得其反。」常慧笑了笑,道:「微晴姑娘,就看在我跟常靜第一次乞巧的份上,讓我們多樂一會兒吧?」
「這⋯⋯行吧。」晴兒仍舊有些扭捏。
她就說嘛,自家主子怎麼可能不反擊呢?真是!討厭!
等晴兒端來四碗曝曬過的鴛鴦水後,已是半刻鐘後了。
發了銀針後,四人便各自小心翼翼地投針了。
浮針驗巧,驗的有兩方面。首先,針必須是浮在水面上。這並不是那麼困難。曝曬過的鴛鴦水,水面上會形成一層薄膜,只要力道適中就不至於沉下去。第二方面,就有一點競技意味了。也是真正驗「巧」所在,由浮針的投影,是有各種圖像,又或是只能看到一根針的模樣,全靠手巧。
「啊⋯⋯」常靜突然間出聲,嚇得崔曉楠手中一根銀針落了下去,直接沉入水面。
側頭看去,才發現常靜不知怎麼了,把所有銀針都給一次放上去,結果很明顯,全部沉沒了。
「噗!」崔曉楠也沒忍住,幸災樂禍地道:「看來這次有人幫我墊底了。」誰叫她前兩次都墊底呢?有人幫她墊底還是不錯的。
「這⋯⋯」常靜想哭。這是難得一次乞巧啊!就這麼給沒了。
「沒事,等結束後一定讓妳玩個過癮。」晴兒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只是,這安慰有多少效用就難說了。
轉過頭看向常慧時,發現她那浮針倒影,似雲霧似繁花,也不知如何做到的,竟相當好看。又看看崔曉楠的,卻是一個個幾何圖形,像是在玩似的,整個人漫不經心地排列著,晴兒只能搖搖頭,回神看向自己的針影。
那就像一隻飛鳥,展翅欲飛,卻又不得方向,只能擱淺在一碗世界裡,嚮往天際,卻始終衝不出去。
——
作者的話:
一直在學習怎麼從場景表現人物性格或是互動之間的氛圍,這章試著做了點嘗試,不曉得有沒有發現~~
話說上一章想多發展國安寺劇情,不小心多了常慧常靜,原本以為就這樣,結果不小心又多了常悟常聖,但也因此多了很多靈感,能夠讓我把「女性定位的闡述」這一特點慢慢發揮在整個作品中,感覺還不錯。要不是有常慧的聯想,可能對於女性處境的描寫還會太空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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