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木屋時小心翼翼,卻未聽到任何動靜,甚至歆雨也感受不到任何氣息。
歆雨小心地將崔曉楠護在身後,順帶打量著屋內環境。
這小木屋之前就被收拾過了,如今不說一塵不染,也是相當乾淨,何況木屋本就不大,在適應了黑暗之後,倒也看清楚了屋內的狀況。
那是一個人,一個渾身像浸在血水裡的人,從頭到腳,無可避免,可以說是標準的血人。
眼前突然閃現一幕場景。
「別怕,沒事了,別怕。」一個瘦小的男孩將她護在懷裡,身上似乎受了很重的傷,血水染溼了全身。
「不要,不要……」那是一道稚嫩哽咽的哭聲。
崔曉楠一陣頭暈目眩,好在歆雨轉過身來時恰巧看到,扶了她一把,才沒因此跌下去。
歆雨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看她有些蒼白,還以為她是沒見過如此血腥的畫面,卻完全忘了六月下旬那場客棧的刺殺中,崔曉楠還殺過人,儘管最後是由微晴補刀。
崔曉楠站穩後就要上前察看,卻直接被歆雨攔下了。她心中有一種極端的恐懼在無聲炸響,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壓抑住想衝上前的衝動,但她卻說不出這種莫名情緒的由來。
歆雨謹慎地接近那血人,甚至試著觸碰,卻發現那人不知是死了還是已經毫無意識,壓根沒有半點反應。仔細地確認過後,歆雨稍稍放下心,但也不失戒備地退回崔曉楠身邊。
「屬下方才只看到幾處輕微刀傷,跟左肩一道深可見骨的箭傷,並沒有內傷。屬下猜想可能是力竭才暈了過去。」頓了頓,又道:「他身上大部分的血都不是他的,但可能受傷了一些時候,所以傷口有些紅腫,人也發燒了。」
「箭傷?弓箭?」崔曉楠奇怪地重複著。
「是,那箭頭似乎有倒刺,並未拔掉。」
崔曉楠沉默了。
弓箭江湖上不是沒有,但據之前清凌他們所言,江湖是以個人為基準發展的,也就是說即便有幫派,其中成員也是各有各的特色,通常都會是以近身戰為主,就算不是近身,首要用到的也會是暗器,像是弓箭這種明顯用在遠距離、協助進攻的武器,不會是第一選擇,所以如果出現箭矢,多半與朝廷有關。
「你會包紮嗎?」崔曉楠壓下心慌的感覺,認真問歆雨。
「主子要救?」這跟朝廷有關,他們不該再惹麻煩的。
「不救等著腐爛嗎?」崔曉楠不耐煩地回了一句。都在小木屋躲著了,也是還好今日上山,不然明日來指不定怎麼樣了呢!
「是。」歆雨能隱約感覺到崔曉楠的怒氣,雖然他不理解怒氣的來由,但不妨礙他聽令。
歆雨先是從木屋裡拿來剪刀將那人的衣服給剪開,看著自家主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有些為難地道:「主子⋯⋯」
「繼續。」崔曉楠冷聲道。
說實話,崔曉楠還真沒想那麼多,只是心中莫名好奇這人是誰,又同時在努力壓抑著那股不斷湧上心頭的恐慌與道不明的期待。
歆雨拿來尚未用過的白布,沾了點酒邊清理邊降溫,他存了點心眼,先是擦乾淨臉上的血污才打算處理肩膀的傷。沒想到這一擦拭下來,卻見到了一張熟悉又實在喜歡不起來的臉。
「你見過這人?」看著歆雨驚訝又有些彆扭的表情,崔曉楠忍不住問道。
她自然也看清了這張臉,眼中快速地劃過一抹亮光,心中波瀾起伏,身子都微微顫抖著。
好像......像高中時的他,青澀的眉眼、柔和的臉部線條,還有那隱隱有些蒼白的面色,就像從小便身體虛弱的他。
崔曉楠費了很大力氣才將激動、期待、不安、愧疚......各種各樣紛雜紊亂的情緒都壓在心底。
「是安州顏家五公子顏慕辰。」歆雨繼續手上的動作,平板地回答著,聲音很淡,卻還是讓崔曉楠聽出了一絲嫌棄。
崔曉楠沒多問,又想起了清凌曾說過的那位未婚夫,原是青梅竹馬,後因穎王橫插一槓,原主才只得入了王府做妾。
所以,原主的青梅竹馬,跟她前世的青梅竹馬竟是長得一模一樣?這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感情好嗎?」她記得坐完月子後的一日,穎王提起了一個人,卻不知姓名。如今碰到了這麼一個「青梅竹馬」,又想起了前世那次誤會後一系列的事情,即便沒有任何的證據,她卻幾乎可以認定當初穎王所說的是這個顏五公子。
「屬下不知。」歆雨垂眸答道,表情跟語氣仍舊不驚波瀾,只是手上擦拭的力道明顯加重了。要不是顏五公子已無意識,怕是要疼醒。
崔曉楠看著他,總覺得答案是「不錯」,不然歆雨為何一副認命又不怎麼服氣的樣子呢?
「先簡單處裡吧!等明日一早就將他搬回去。」崔曉楠最後也沒再多說。
還好小木屋為防萬一都備了些常用傷藥,也算是解了現下的麻煩。
歆雨處理完後,就先回了寺裡一趟,將過夜用的棉被、枕頭都帶了上來,在崔曉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說了句:「微晴讓我帶話:『主子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別忘了我們四個的命是跟您一起的。』就這麼一句。」仍舊是平平淡淡地說完,但崔曉楠就是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
崔曉楠太陽穴抽蓄得厲害。
「果然就是一條小辣椒啊!」她不就是在山裡過夜了嗎?還囑咐那麼多。
「主子,說實話,屬下也相當認同。」歆雨說著,不等崔曉楠反駁,就又道:「您風寒未癒,又這麼一折騰,大概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好全了。」
「閉嘴吧!」崔曉楠捏了捏眉心。
這一個個地都這麼會碎碎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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