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曉楠是在晴兒進來稟報可以做藥浴時醒的。
連她都有些意外自己竟那麼容易就睡著了。
趕緊讓晴兒把浴桶擺進來,又吩咐歆雨清凌幫著將人扛進去才作罷。
歆雨留在裡間看著,清凌則隨崔曉楠到前頭説事,晴兒繼續待在外頭守門。
「你怎麼突然來了?」方才太過混亂,崔曉楠現在才想起這件頗重要的事。
「穎王妃讓屬下轉送百日宴的衣裳。」他頓了一下,道:「兩套下人服。」顯然清凌也多少明白王妃送下人服的意思了。
先前洗三禮跟滿月宴因著熙小姐僅僅是庶女便沒對外發帖子,如今是嫡女了,自然該大辦並宣布熙小姐的身份,只是這樣一來,就得委屈主子了。
「王妃有心了。」崔曉楠微微頷首。
穎王妃知道她不肯露面又有可能回王府,就準備了這些,比起她自己弄要容易且安全得多了。而且,兩套,肯定連晴兒一併算在內了。
只是,她自己心中有些不太確定王妃到底知道不知道衡乙的事,要是不知情,順便問問也是好的。
「王妃那邊還好嗎?」崔曉楠似是隨口問起。
清凌卻是了解她想問什麼,道:「王妃與熙小姐一切都好,奶娘們也相當周到。」
「上次說的嚴嬤嬤呢?」自上次清凌提過嚴嬤嬤之後,崔曉楠就擔心這嚴嬤嬤會是個變數。
再怎麼說,這嚴嬤嬤是從原主很小的時候就在的,必然熟悉她的一切,而之前那一個月裡,嚴嬤嬤也不過偶爾與她能夠見她一面,多半時間都是在照顧陽陽。照理來講,嚴嬤嬤既已經服侍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又怎麼會不時常到她跟前?即便只是說說話表達親近也沒什麼人能夠非議的,畢竟那可是從小帶到大的情份。
只可惜當初她沒細想,否則早就發落得遠遠地,又如何會讓她有機會威脅到陽陽,偏偏如今鞭長莫及,她也根本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道她現在突然處理了嚴嬤嬤會不會打草驚蛇?會不會反倒讓陽陽更危險?
「至少行為是沒什麼異常的。」清凌道。
「那就好,盯著。」崔曉楠頷首,問道:「王府有什麼新消息嗎?」
「張氏、李側妃都被禁足了。」
「禁足?」崔曉楠詫異道:「是穎王查出來什麼了嗎?」即便知道這個可能,可她從未指望過穎王能這麼快就抓到了她們任一個人的把柄。
「是這樣的⋯⋯」
窗外樹葉隨風沙沙作響,屋內人聲斷斷續續,此起彼落,互爭高低。
清凌說到一半時,覺得有些渴了,自斟茶水,喝了幾杯,才又繼續說下去。
那牛飲的模樣,崔曉楠已經漸漸習慣了。
她身邊這些下屬,表裡不一的案例早就不只這一個了,比起當初親眼看見表面上天真可愛、魯莽無腦的微晴果斷殺人滅口、以絕後患,這點反差真的算不了什麼。
靜靜聽完清凌的稟報之後,崔曉楠沉默了一陣,才開口:「這件事,你怎麼想?」
「屬下覺得這件事明明與林側妃也脫不了關係,卻偏偏好像都沒人注意到她。」清凌若有所思地道:「不是屬下妄自菲薄,實在是有些時候屬下也差點要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由此可見這人隱藏得極深。
這位林側妃是一名異姓郡王的嫡長女。
說來有趣,按理來講,前朝都覆滅了,這些王室如洛王、林郡王等曾經扶持前朝的異姓王應該要覆滅了才對,卻反而在大盛朝建立後留存了幾個自寧朝開國以來的重要氏族。
當然,這些氏族彼此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像是洛王府在寧朝時就一直有戰功,是持續受到重用的家族,在十二年前,還是洛王與其他幾位舊臣親自擁立慕容斬登基,建立了大盛王朝。客觀來看,洛王府家風一向清正,這一「背叛」寧朝的行為可看作是一種「遠見」。
至於林郡王之流,則是搭的。說白了就是早就沒落的貴族,不過在慕容斬逼宮之前,想著反正在寧朝已經是最後一代郡王,接著就要按制奪爵,就押押看吧!最後,押對寶,跟著升了天,如今雖然沒有進一步封王或重用,至少保住了榮華富貴,下三代都是郡王沒跑了。
以寧朝時慕容斬權臣的身份,與同樣的權貴之家結交,又或是「拉拔」一些末流勳爵、新興世家都是相當容易的,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大盛朝建立之初沒有急著封爵,有些人家頂多蔭了官。畢竟當時追隨與奉承慕容家的人家實在太多了,而慕容家給小戶的利益雖也不多,但要配合的事卻更少,只要這些人家對逼宮一事睜一眼、閉一眼,就能得個四、五品的官,即便沒實權,但現撈的利益誰不喜歡呢?
這大概也是為何大盛明明建國也就十二年,卻一堆前朝異姓王的原因。
而這林側妃,既是林郡王的嫡長女,聽起來尊貴,卻又是從龍之功裡末流的家族出身,不上不下的身份,顯貴的世家不會要,低一點的家族又看不上,也就給處境也不上不下的穎王做側妃最合適。
好歹慕容斬在前朝也是國舅兼權相,慕容家也是世家出身,比起歷史上一些草莽出身的皇室要知禮得多了,林婉婷又如何會不願意做個王爺側妃?
「會咬人的狗不叫。」崔曉楠想著還是提防一下得好。「明明與李側妃吵了一架,到頭來卻是李側妃繼續禁足,她什麼事都沒有。我可不信她什麼都沒有做。」
「屬下會注意的。」清凌頷首應道。
「李側妃那邊⋯⋯可有聽到什麼消息沒有?」崔曉楠問道。
「倒是沒什麼太重要的消息。」清凌搖頭道:「方才屬下提到,李側妃禁足最初是王妃下的令,只是,王爺知道她得罪王妃後罰得更重了。」清凌突然露出一個有點曖昧不明的笑容,道:「那天穎王在疏影院待了快兩個時辰,出來時神清氣爽,卻是直奔餘音院去了⋯⋯」
崔曉楠聽到這裡,皺了皺眉,有些不適。但也就是略為不適,她可以感受到心中的那份在意越來越小了,甚至也許有一天,她會對今日的在意而困惑。
「⋯⋯屬下還以為穎王體力尚可呢!結果,主子您知道嗎?他是去餘音院審問李側妃的!」清凌說得興緻一上來,又邊牛飲茶水邊「說書」了,看得崔曉楠決定以後清凌來了都備最次的茶,免得牛嚼牡丹,白白浪費上好的茶葉。
至於穎王體力尚可這個說詞吧⋯⋯快兩個時辰得折騰王妃,這難道不夠厲害嗎?
唔⋯⋯難不成清凌沒過任何經驗?
崔曉楠默默打量了一下,悄悄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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