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曉楠微微錯開視線,低頭看著清澈的茶水。她知道拓跋函的執著,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曉楠沒說名字不重要,就是有些權衡罷了。」
拓跋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想給她最好的,不想有任何一丁點的委屈,為了不成為眾矢之的,我退了一步,以教養慕容琪為交易,但要我再多退一步⋯⋯我真不願意。這是我的嫡女,她受寵本就是應該的,我也給得起。」說到這,拓跋函心中有些不舒坦。
一想到那日穎王給的選擇,她心中就忍不住泛噁心,偏偏又必須忍著,堵得她氣悶不已。
崔曉楠可以感受到她對孩子的愛,幾乎全心全意,差的那一點只不過是親生與否罷了。這一點,令她慚愧不安。她將手覆在那雙盈潤豐腴的玉手上,嘆了一口氣,道:「目前不過是退一步,退出風口浪尖,也是為了拓跋家好,這名字,日後再改也不是使不得,就是麻煩了點。」看著拓跋函似乎有些鬆動,又道:「孩子還小,給了太多福分,消受不起,怕成災禍。到時王妃可捨得?」
最終,拓跋函選擇了妥協。畢竟連親生母親都不在意,她這個名義上的嫡母還能如何堅持呢?
若是沒有慕容琪這件事,她就不至於瞻前顧後了,比起直接將他改庶為嫡,熙兒佔著嫡女的位置用著庶女的名確實都算小事了。要知道,原先她是打算把所有嫁妝都留給熙兒的,偏偏來了個李側妃的兒子要記名,若成了是要分掉一部分嫁妝的,光想想已經夠噁心她了,她是絕不允許真正的平起平坐,所以暫時養著可以,府內份例相同可以,正式記名就免談了。如此,也只能在名字上委屈一下熙兒,來日定要加倍補償回來。
「時辰尚早,看看熙兒吧?」拓跋函溫聲道。
「這是當然。」
於是,二人邁步去了廂房處,此時常宜已被安排到另一個廂房喝茶吃糕點了。
一進門,看周圍佈置都屬上乘,連個搖籃都相當講究,內裡鋪面柔軟,外頭則是點綴得典雅精緻,甚至玩具擺滿了金絲楠木製成的多寶格,讓崔曉楠直心嘆「大材小用」,有些暴殄天物了。
拓跋函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自己就是金鑲玉綴長大的,有了熙兒之後,更是想把最好的都給她。
兩個奶娘一見到王妃來了,連忙行禮。
「妳們都先下去吧!」拓跋函冷聲道。
崔曉楠看著兩個奶娘退了出去,目光還是望向門口。
「怎麼了?」拓跋函已經將孩子抱在懷裡,輕輕拍著背,動作俐落、手法熟稔,一看就知道習慣抱孩子的。
小小的嬰孩比之三個月前更加圓潤了些,臉蛋粉嫩,細膩如玉,可愛得緊。她睜著又圓又大的眼睛,望著拓跋函,「啊嗚啊噗」地不知道在說什麼,蹬著腿、揮著手,相當興奮。看得出來,她是喜歡拓跋函的。
「嚴嬤嬤不在嗎?」崔曉楠坐到她身旁,看著明顯剛吃飽在打奶膈的小嬰孩,心中有一處柔軟了下來。
那雙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眨呀眨得看著崔曉楠,似乎相當好奇這人是誰。
崔曉楠在拓跋函的示意下輕輕接過孩子,略為有些生疏,孩子扭來扭去的不太舒服,咿咿呀呀地抗議著,小眉頭都皺了起來,直到拓跋函矯正了姿勢之後才消停了下來。
「嚴嬤嬤外出了。」拓跋函邊拍打著孩子邊隨口道:「說是家中小孫子病了,我便准了假。」說話時有些遲疑,語氣更冷了一些。
「孫子?」崔曉楠疑惑道:「嚴嬤嬤有孫子我怎麼不知道?」話一出口,心中陡升一股涼意。
「這事我也正愁著。」拓跋函聲音清冷,透著濃濃擔憂:「我派人查過,嚴嬤嬤在外頭有間屋子,但鄰里鄉親都說不曾見過除了嚴嬤嬤之外的人,我越想越是蹊蹺,怕這嚴嬤嬤是另有主家,所以便讓人盯著她一些,就連奶娘我也交代了要防備所有想接近孩子的人,可這兩個奶娘跟嚴嬤嬤關係又親近,若是防得太緊又怕打草驚蛇。目前重新找奶娘也有些趕了,就怕再讓人鑽了空子。一時間,我也想不到有甚麼辦法,只得問妳拿主意。」
「讓我想想。」崔曉楠思索間更是疑惑道:「王妃怎麼開始防備嚴嬤嬤的?」
雖說她自己也讓人暗中防著,卻並沒有發現嚴嬤嬤具體的行動,想來也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然而拓跋函卻發現了,這不得不由得她多想。
「這話說了也許有些難以置信,我也不求曉楠妳信我,畢竟很難找到證據。」拓跋函娓娓道來,話音輕顫:「有一日我去找嫵娘,正巧看見嚴嬤嬤先一步拿了杯冰鎮的果汁過去,說是她知曉嫵娘喜愛柑橘汁,特地讓人送來了,還說是能夠催乳的,嫵娘就喝了。」
「現正值夏日,她如何得來的柑橘汁?」崔曉楠蹙眉,看向懷中的孩子,忍不住抱緊了些。
「是,我原也想過可能是窖藏的,但仔細思量又有些不對。一個下人窖藏水果本就說不通了,要特地拿出手肯定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她又哪來的能耐?而且,為何是柑橘汁?」拓跋函未曾生育過,這方面她實在是不懂。
原先她想過是不是在柑橘汁裡下了藥,緩過來後才覺得:這夏日裡,柑橘汁本身就是問題。
「嬰兒是不能碰柑橘的。王妃找過太醫了嗎?」崔曉楠有些緊張。
「太醫倒是沒找,我怕打草驚蛇。」拓跋函搖頭道:「只讓人私下找來晴姑姑問過,她告訴我,若是奶娘喝了柑橘汁,會讓孩子躁動、嘔吐。」
崔曉楠鬆了一口氣,隨後表情再次變得凝重。
「後來怎麼處理的?」她想知道拓跋函怎麼做的,想來應是足夠謹慎。
「我早就調查過這兩個奶娘,知道嫵娘一直有胃寒的毛病,便『對症下藥』,當天嫵娘便腹痛不止。巧的是那杯果汁冰鎮過了,因此也算是沒驚動人。後來,我藉此放了嫵娘幾日假,帶著孩子跟文娘又回了一次娘家,細細跟她交代過才又回王府。這王府真的不適合熙兒待。曉楠妳不知道,嚴嬤嬤送完果汁出房門時,我就在角落看著,那一霎那的表情──」輕蔑又充滿了敵意,甚至還有著勝利者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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