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陸宣言聽到有人急促的將門關上,隨著越來越清晰的視線他逐漸看清了周圍。1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wRRF4ObdO
此處貌似一處殿堂,暗紅色的大殿內門窗緊閉,懸掛在空中的巨型燭臺上燃著森森火光溢著一股沉悶的壓迫感,他看了一眼戰堇,戰堇正站在他的左後方,紅繩連繫著倆人,陸宣言猜想他們倆的視線應該都是一樣的,出自這具女妖。
殿內總共有八人,六人在台下,五人站在大殿中央身披浴血軍鎧,另一人身著夜衣站在右側廊邊與他同線,那人左手手腕以下是空無一物的斷肢,是名女子。
鑾殿上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名氣質俊逸的中年男子,陸宣言認得他,他是妖界的王-狐妖趙希冀。
站在最末端靠近門邊的那名男子臉色陰鬱匆匆走了過來,道:“主上,叛軍已大舉壓進王城,恐怕今晚就會…”
“啍!秦肴那個白眼狼賊子竟妄想謀權篡位,就憑他那吮癰舐痔的卑鄙嘴臉也配稱王!” 沒等來人說完老將軍便怒吼道:“我呸他個賤種爛貨!既然他這麼想進殿,老子今晚就一把把他砍進閻王殿!”
待老將軍發洩完後,趙希冀才問道:“洛蕪,我軍還有勝算嗎?”
方才那名匆匆走進的男子微略低了頭,面帶難色道:“回主上,卑職…"他猶豫的頓了頓會兒,最後鼓足了氣才說道:“主上,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卑職也老實跟您說了。”
“打從仙魔大戰仙門得勝後,那些個稱仙得道的對於身處在人界的我族,不知怎的是越發雷厲風行的趕盡殺絕,人族更是頂著仙門這大靠山對咱們百般欺侮淩辱,可咱們族人為了遵從主上「不得屠殺人族,禍亂人界」的律法,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躲不過的也只有挨打倒楣的份,僥倖能活著從人界逃回來的哪個不是渾身傷殘?!”
“要不是盼著人界靈氣豐沛能早日修身得道,否則誰願意這樣拿命去換,可您說這老夾著尾巴的事誰又能吞得了幾回?難道咱們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我們也是辛辛苦苦才好不容易修得人形的。”
“秦肴那個狼賊東西就是看准了這事兒四處煽動民心,眼下大部份的族人都已經投站到他那邊去了,軍隊裡叛逃的也不在少數…大夥兒都說…” 洛蕪越說聲音越低了下去,最後那句話還是沒敢說出口。
趙希冀茫然的望著眼前那道緊閉的暗紅斑駁大門,曾經他以為只要打開那道門迎來便會是妖族與仙門永恆的璀璨光明,可如今在那道門後有的卻只是族人血海的憎恨。
“終究…我還是做錯了嗎,我以為只要和人族保持平和,仙門之人慈佛之心,人、妖、仙就能夠在那片淨土上共用榮光永世太平。”
他仰望著那片蒼穹燭臺,赤紅的燭光吐著血紅舌焰彷彿正在嘲笑他的天真無能,他無力顫巍的跌坐在椅上,眼角泛著的淚不知是悔恨還是惆悵道:“眾生平等,難道妖族就不是眾生了嗎?仙門何絕至此!佛渡眾生?癡人說夢…終究只是癡人說夢一場空…”
聽著趙希冀淒苦的自白,陸宣言胸口一緊正悶的慌,突然這具女妖猛一地的撲通跌跪在椅旁喊道:“阿爹!”。
他有些錯愕但又似沒那麼錯愕,早在他踏在這鑾殿上君臨天下的那刻起,他就清楚知道這具女妖絕非泛泛之輩,只是叫得突然,跪得也突然,讓他有些不太能適應。
他斜眼瞄了一眼戰堇,戰堇穩妥妥的站在他的斜後方,眼神冷峻到有些耐人尋味,細長的眼眸好似含著層霜霧,手指正勾著那條紅繩,沒跪,“嘖,真不公平。”
“主上!趁叛軍尚未攻入王城,主上趕緊先帶郡主撤了吧,這裡有我們五人擋著,老臣就算拼死也會為您和郡主殺出一條血路!只要千年妖丹還在,老臣相信總有一天吾王定能奪回王權。”
“卑職願為吾王殺出血路!!”
趙希冀靜默了片刻,四周的殷紅沉了下來,夜幕低垂,天黑了。他抿著唇手輕撫著她的發道:“語兒,是爹阿沒用解不開這千年妖丹的封印,如今狼族已叛變攻入王城,這妖丹阿爹是守不住了,語兒啊,咱們王族的未來只能靠你來守了。”
“阿爹…不要…” 趙知語紅著眼哽噎的搖頭說道。
趙希冀溫柔的笑著伸手抹去她臉龐上的淚水:“語兒啊,是阿爹對不住你…” 淡然的語中含著萬般不捨,他深吸了口氣,表情幾近扭曲痛苦的將體內丹心裡的妖丹挖出後,便直接將那顆泛著金燦光芒的的千年妖丹沒入趙知語的丹心中,光華消散之時趙知語悶啍一聲,頓實全身癱軟無力,在沒入那千年妖丹的同時,竟然連帶她自已的妖丹也一同封印住了,百年來的修行瞬間蕩然無存!
這顆九千年的妖丹,據說是萬年前一隻得道成仙的九尾天狐所留下的,得此丹者不僅能吸收這千年妖丹的靈力,還能喚醒沉睡中的神器-烈灩刃。
烈灩刃是一把陰陽雙面巨刃,刀柄由千年睚眥骨製成,刃長四尺七寸刃寬十寸有餘,赤面烈焰炙熱如日,蒼面瀲灩波光如月。日月光輝生此刃,陰陽太極轉乾坤。
傳說此刃具有毀天滅地之能,仙門及魔界曾經甚是忌憚。但奈何萬年裡卻沒有任何一隻妖能解開這妖丹上的封印,就連當今的妖王也無法解開,所以這把神器如今被封塵於何處,至今尚無人知曉。
陸宣言一直以為這只是個騙人的鄉野傳說,沒想到這顆千年妖丹正真真實實的藏在他的丹心裡!他抬頭看了一眼戰堇,對上的是戰堇冰冷的雙眼,白皙的臉寒得滲人。
三年前妖界一場突如其來的叛變攪得腥風血雨,妖王之位也因此易主,因並無禍及凡界,仙門也只當作是妖族家門窩裡反無意插足此事,沒想卻有如此驚人內幕。
趙知語驚慌的瞪著自已要雙手:“阿爹…我的靈力?!”
“對不起語兒,只有這樣做才能保你平安,對不起,這本不該由你來背負的,是阿爹沒用,好好活著,去人界藏起來,在沒解開封印之前,藏起來,不要回妖界,不要報仇,好好活下去…”
“爹!!” 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趙知語不記得自已是如何逃出妖界的,沒了靈力加上換皮術隱了妖氣,現在的她就像個透明人,遊走在妖界與人界的透明人,阿爹要她去人界藏起來,但她要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最終她只能昏厥在這飄渺山林之中,被無盡的彷徨所吞沒。
千年妖丹,萬古神器,哈!真可笑,到頭來連自己的妖丹都給弄沒了,多麼諷刺啊!
“姑娘!姑娘!妳醒醒,妳還好嗎?身體不舒服嗎?”
趙知語不想睜開眼,她害怕睜開眼後看見的仍是那個一夕風雲變色的世界,那不是她的世界,她想永遠待在夢裡,那夢裡…
“姑娘!姑娘!妳醒醒啊!怎麼辦,要不去找人來幫忙好了…”
趙知語非常不情願煩躁的睜開眼啍了一聲,那人一聽到她有回應了,火速回頭朝著她裂嘴笑道:“妳終於醒了,太好了,妳有哪裡不舒服嗎?有辦法動嗎?”
趙知語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問了什麼,說了什麼,他的聲音忽然飄的好遙遠,她只知道,這一刻深深吸引她的,是她這一輩子見過最清澈的眼眸,這汙濁世界裡,唯一的白月光。
“我叫陳曦,妳叫什麼名字呢?” 他傻笑著問道。
被這一問趙知語竟愣住道:“趙…孤。”
“姑?”
“我是孤兒。"她雲淡風輕的說。
“「趙孤」孤兒…聽起來好悲傷,要不我給妳換個名字吧,妳看葉兒?花兒?還是雲兒?”他開始不知所謂的搜尋周圍看得到的東西取名字。
“你是有病吧,本郡…本姑娘就名孤,不改。”
“是嗎…好吧。” 陳曦有些失望,“那我叫你小趙好了,至少比孤兒好。”
趙知語聳聳肩表示懶得理你。
陳曦時常撿受傷的小動物回去照顧,他父母也見怪不怪了,可這回看見陳曦背後那名又髒又瘦弱的女孩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動了怒道:“陳耀光!好樣的你,你平常撿些阿貓阿狗的回來就算了,這回到好了,連乞丐都撿回來了,你真以為咱家是開救濟鋪的嗎!” 陳曦的母親看得出來正極力忍住暴怒,抿著唇從齒縫中將字一個個擠出,邊擠邊嫌惡的盯著趙知語。
“娘~您先消消氣聽我說。” 陳曦邊親暱的將母親扶至椅上,邊用餘光對趙知語打暗號,趙知語立馬機靈的倒了杯了水端上去道:“伯母您請喝茶。” 這舉止身姿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陳母頗為訝異的盯了幾秒。
陳曦眼看計畫奏效,連忙搭話道:“娘,您別看小趙這個樣子,她也是飽讀詩書過的。”
陳母一聽“哦!” 的回望陳曦。
陳家並不有錢,充其量也只是多了畝田,過得比一般人要好上那麼一丁點兒而已,家中也就只有他爹娘倆加他這麼個兒子,及幾名幫忙耕種雇農。
陳父陳母都是沒念過書的粗人,一直以來對於「讀書人」極為尊崇,從小就頃盡所能給陳曦找好師傅栽培他念書,陳曦也不負期望天生就是塊讀書的料,書念得極好十二歲時便考上童生,陳母總期盼著他這兒能考取個功名,全家過上安穩好的日子。
陳曦眼看魚兒上鉤,趕緊趁熱打鐵胡謅瞎掰一通,說什麼:“小趙父親原是私塾的夫子,因被所害家破人亡,只有她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才會流落至此…” 叭啦叭啦加油添醋可憐兮兮說了一堆,趙知語聽著雖然覺得過於浮誇,但也沒啥毛病,好像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也就由著陳曦了,最後陳曦還加碼要趙知語背了幾篇詩詞好讓陳母信服。
“啥?還要背詩詞呀!” 趙知語一路聽著陳曦想盡辦法計畫著如何帶她回家,她是不介意跟陳曦回去,反正現在也沒地方可去了,只是她覺得這小夥子實在是奇葩的很,也不知道是太過天真還是真蠢了,怎麼會那麼積極的想把一個剛在路上撿到的陌生人帶回家。
“腹有詩書氣自華嘛,我娘啊,對讀書人最沒輒了,只要說妳肚子裡有點墨水,她肯定心就先軟一半了。”
“喔。” 趙知語心不在焉的應了句,陳曦又開始很熱心的教她背詩背詞的背了一路,她也很配合的假裝是個好學生。
想她趙知語好歹也是隻活了三百多年的妖,詩詞歌賦雖不能說樣樣精通但也算頗有造詣,讀過的書搞不好還比陳曦吃過的鹽還多,但這既然要寄人籬下身子骨還是放低點好,更何況她並不想太出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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