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百花路112號是往這裡走嗎？」
「前方直走過兩個紅綠燈然後左轉。」
「您好，百花路112號是在這附近嗎？」
「年輕人你走反了，上一個路口就要拐進巷子囉。」
「那個......百花路112號是在這裡嗎？」
「我們這裡是118號，走進巷子就是。」
沒被沿路晃動的巴士把大腦給搖出來，也會被這迷宮一樣的道路規劃給弄暈。
新舊城區並立的街道並不是那麼直觀，光是單個門牌號就有四處一樣的地方，況且資料內提供的店名也未在網路地圖上建檔。就這麼在迷路中度過了上午，不過這次只有我單獨行動，倒也不至於兩個人同時迷路。
小薇他要留在單位內整理報告，再加上事件影響輕微所以讓我一人前往。雖然這個課長很沒威嚴可說到底再怎麼沒距離感他也是我的上司。這回看起來是讓我獨自解決，但當再次確認資料時裡面卻多出了幾張寫有個人訊息的文件，那怎麼說也不能辜負他的好意對吧。
照射在人行道上的陽光大部分被樹冠所遮擋，雖然到了林木換色的時間，路面卻沒有太多落葉，可以很明顯聽到鞋跟與混凝土的碰撞聲。就連小巷內也能順暢通行，雜物橫置與異味流竄的標籤並不屬於這裡，巷口甚至有人用流利的外語為與我有同樣病徵的觀光客指路。
我想城市是寬容的，僅有一塊小招牌的門店也能生存。但那隨風晃蕩的金屬板，與店內的陳列有些割裂，紅木羅盤、彩繪造像以及字畫繪卷。
我反覆確認了門牌號與其他細項，我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裡，嘗試轉動門把，發現居然是上鎖的，在這種電燈全部打開的情況下鎖門關店？不太正常，我又透過玻璃窗看了看也沒見任何店員模樣的人。
由於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我打算回到街上找間咖啡館歇腳。正當我打算回頭時，木製玻璃門被打開了，是剛剛那個在巷口的好心人。
「要買個開光羅盤嗎？還是要看日子，或是算算命？」
是什麼讓我感到如此不協調，是有軟墊的座椅？是他順手端來的零食盤？還是他燙捲的髮尾或是身上好聞的柑橘香？我想都是，這一切真的太怪了。經過我不斷澄清，以及拿出相關證件他才停止推銷產品與服務。
「協會阿，我還以為來的是穿著西裝的壯漢。」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7JKn2QAO6
「我是有點肌肉，但應該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他在起身前給了我一張名片，便轉身進入後面的房間。上面印著姓名及連絡電話與各項業務門類，李霖鈴三個字印在了名片的正中。雖然資料上的地址正是此處但名字卻只有姓氏相同。
「你是......李應天，李道長？」
我覺得這名字的主人應該是有張大方臉，留著白色鬍子。
「你要找的是我爺爺，他已經退休了，現在店內的業務由我接手。」
從後面小房間內拿出來的是用白瓷碟子盛裝的蛋糕與略帶堅果香的咖啡，跟盒子裡那些賣相不好的袋裝點心形成巨大反差，店主的反應未免太務實了......
交談過程間，門沒有再次被推開，或許是因為選址問題讓他有時間喝下午茶還一邊聽我講故事，他是怎麼讓商鋪維持正常運轉的？
「如果不是很迫切的話......對了，你今晚有空嗎？」
「李小姐，我們才剛認識。」
「喔，不是那個意思，今晚有老客戶的例行委託，之後我們要合作的話也好有個互相了解的機會。」
「還有，李小姐只有推銷員會這麼稱呼我。」
一直到打烊時間電話只有響起過兩次，有一通還是業務推銷，期間得知霖鈴就住在樓上的房間，通常關店後就直接上樓睡覺了。他並沒有告訴我目的地在哪，且極力推薦我陪他以步行前往，說是那邊的夜景很美，能俯瞰整個城市。
誰知道那是位於盆地西側的小山丘，我真的不想再上山了，每次往山上走都沒有好事。他看我臉色不對還擔心我是不是餓了，去買了麵包跟熱飲，離開山腳下的便利商店後一路上除了路燈外並沒有其他亮光。
起初還能看到一些散落在樹林中菜園，隨著坡度上升護欄外是幾乎垂直的切面，少去視野的遮擋，遠方的亮點構建出一個圓弧，圈住了裡面稜角不一的住民。
「你看，那裏就是我家。」
各式光點閃爍，來往車輛穿梭於城鎮的血管。遠方的廣告看板就像一條條跳躍的細線，縫補著都市中形形色色的需求。當你跳脫朝九晚五的日常以及遠離高分貝的街道噪音你會覺得眼前景色飽含詩意。
我們停在了一處鐵製的大門前，透過大門可以看見筆直的水磨石路面向內裡延伸，反射著路旁燈光的橘黃。也許是因為氣溫的關係，水珠在空氣中凝結，妨礙了我更進一步的窺探，就連月色也點不開那絲神秘。
「幫我拿一下。」
「這是？」
「秘密，等等你就知道了。」
看著那袋子外側被拉深平整的布面，我不敢想像整體會有多重。當然我也沒拒絕接過他的包，他從內裡抽出了件黃袍直接披在身上，不但氛圍詭異，就連衣著也開始變得奇妙了。據他本人所講，穿上後才更有說服力，即使他不喜歡那種輕飄飄的樣式，還曾試圖加上幾顆扣子，甚至覺得那種材質有些搔癢。
霖鈴只是跟管理員打聲招呼後就領著我從側邊的小門入內，時不時有零星黑影在模糊中閃動，我想應是晚上來公園運動的市民。兩旁的低矮灌木都能看見人為修剪的痕跡，那種非自然的整潔感具有很高的辨識度，沿路上也好似都有專人清掃，並不見任何垃圾。
「你晚上也都會來這裡運動嗎？」
「呃......一個月來一、兩次吧。」
正當想抱怨他的不知足時，發現更往深處走後，出現了零星的建築與石塊。起初我以為只是單純的紀念碑沒想到出現地頻率更加密集，靠近看還能發現.....上面刻著年分與姓名。
就在我回頭看他的表情時，只看他的臉頰鼓脹，還發出了吭吭的笑聲。也許是我沒發生他預想中的反應，嘴角很快恢復了平靜，而空氣瞬間被尷尬所籠罩。他清了清嗓子，告訴我今晚來墓園的動機。
「墓園都會請我爺爺定期『清掃』，現在我接手了他的業務。還有醫院跟廢墟那些容易鬧鬼的地方，也在我們的業務範圍。」
「這樣足夠維持資金周轉嗎？我看生意好像......」
「勉勉強強吧。」
由於墓園不但乘載著人們對逝者的思念，也負擔起大眾對另一個世界的想像，所以經常因為過量的思念匯聚而引發異變。通常會由特定人士負責管理或由協會代為看顧，而霖鈴的業務則是承接自家中長輩。
當我們來到一處四周圍繞著墓碑的廣場時，他遞過來一副耳罩與護目鏡，也許是看出了我眼神中的疑惑。
「趕緊穿好護具，然後看好了！」
上次有這種被目光環伺的感覺，還是在大學時的課堂報告，我只能邊把這些可能有攻擊性的觀眾想像成西瓜邊思考他接下會有什麼動作，難道是開始擺設法壇，腳踏宇步借星辰之力？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YnBxhBwF
只見從那大袋子裡出現了一台......手提音響？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伸出三根手指開始倒數，隨著上下排牙齒閉合他按下那顆大紅按鈕，登時以那機器為圓心掀起一股向外的衝擊，不單是袍子被吹起就連那些黑影都有種隱隱要消散的感覺。
這還不算結束，他又拿出一支眉筆，在我眼前晃了晃，該不會想要在這時候補妝吧？他擰開那金屬質感的蓋子，將之高舉而後按下筆身，一道閃光炸裂，徹底吹散了白霧與那些圍觀群眾。我希望這道具不會附帶任何清除記憶的效果，不過見他取下配件，我想事情應該結束了。
回程的路上，氛圍確實不再讓人感到那麼壓抑，但隨著能見度能提升，眼底出現更多的墓碑終究不是什麼好風景。
「時間還早，要不要陪我出去玩一下？」
「如果你請客的話。」
他在邀請我時還搖了搖空氣酒杯，畢業後我確實沒怎麼沾酒精，再加上還有很多事情想問，便順勢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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