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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瞳母雞被殘忍地殺害了,倩花在想,今晚一定死活不吃它的肉——這也容易,因為爹娘向來慣著自己的兩個哥哥和那一個弟弟的,她只怕自己管不住不爭氣的嘴巴,無賴蠻橫的鼻子,見到油星斑駁的肉塊便垂涎三尺,她已經許久沒開過葷了。
它來到自己家時,是帶著九個姐妹來的,可見它們的娘比倩花的娘還能生,它們初來乍到,彼此相貌幾乎沒有區別,羽毛一律是雜色的,眼睛一律是幽黑的,身材一律是瘦小的。爺爺買來十隻黑瞳母雞,滿心歡喜,把荒廢的菜園留給它們睡覺,他怕這些美人兒淋雨,搭架一個鐵皮蓋子,姐妹們吃飯睡覺都挨在一塊,美滋滋的,怎會讓人想到它們將在接下來的日子相繼死去呢?
不錯,它們相繼地病死,個頭絲毫沒長,蛋也一個沒生,享受一段時間免費飼料,排隊奔向另一個世界,仿佛說,去你媽的,老子才不給你生蛋,老子先死為敬。一家人都很氣,爺爺自知病雞不能吃,便把屍體丟去旱廁,倩花覺著那惡臭之處著實神奇,把誰扔進那裡都會憑空消失,她不想細究是怎麼消失的,人生來愛潔淨,對堆放排泄物的地方反感,但好奇心抑制不住,她曾經對弟弟說:“燁燁,進廁所坑裡待一晚上,姐姐給你買三袋糖果子。”
其實她沒那麼多錢買的,但反正弟弟在那待了一晚就會不見,她還用得著兌現承諾嗎?她巴不得他不見掉,自從他出世,爹娘又交給她更多的活兒幹了,他們把這個六歲小孩當作福報,倩花卻只當他災星,災星這個詞是爹教給她的——他常指著她說:“看吧,你他媽個災星。”
黑瞳母雞真的漂亮。黑瞳母雞輪番去世的悲劇在一個月前戛然而止,剩下最後一隻竟頑強得很,遲遲不死去。這只雞孤苦伶仃,被迫離開寬闊的菜園,進入狹小的水泥房和純色母雞們關在一起,純色母雞的羽毛是淡黃色,瞳孔是極淺的棕色,大約也能稱之為黃色,所以它們是黃瞳母雞——其實倩花並不知“瞳”是什麼,或許是某個關於眼睛的簡寫詞。黑瞳母雞依舊不下蛋,但個頭終於壯大了一些,倩花見證了這個過程,心中莫名欣慰,她靠近它時它不會像其它雞一樣胡亂地逃,而是木訥地伸脖子,在被倩花遠遠觀察時,它也會與她對盯,倩花喜愛極了,它如此與眾不同。
黑瞳母雞的雞冠是短冠,倩花愛摸它的冠,甚至整個頭。摸它眼邊的毛絨絨的似用作收音的軟物時,它的眼內膜立刻觸電般張合,眼皮昏沉地半蓋著,像在享受。黑瞳母雞的整個身體都極惹倩花喜愛,她從來沒想像過它死去後羽毛被拔光的樣子。奶奶向她展示了這慘狀。
殺雞在村裡是常見的,分屍解體倩花也是看慣了的,可這麼美麗的一隻生靈,怎會也變成那光禿禿、趨近於食物的面貌?這是不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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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架邊上有好多小精靈在撲騰,快他媽用手捂住,往嘴裡送,把仙法吃到肚中。
“給我個袋袋,我要捉。”
“蚊子有什麼好捉的?天要黑了,燁燁,回家吃飯。”
“你過來摸一摸。”
“它們明天還在那裡的。”
“可姐你看,我走到哪它們就跟到哪,一直在我頭上轉悠。”
“知道了。”
天確實黑了,大地匿去它的真實模樣,變成一片濃稠的墨,倩花的紅布鞋也模糊了,她低頭竭力看守它們,怕雙腳再次進入光照時,這雙鞋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紅布鞋據說不便宜,是過年時娘從集市上給她帶的,沒說多少錢,只是一個勁地講:“貴死了,貴死了!”
若不是因為原先的鞋子爛了底,娘絕不會願意在自己身上浪費錢。
倩花對這鞋的喜愛程度絲毫不亞于表嫂對她的塑膠手鐲的喜愛程度,手鐲是表嫂的哥哥送給她的,不知從哪來,大概是上學時偷同學的——他是慣犯了,全村都心知肚明,自二十多年前被當作走資派抓起來鬥死後少有人再提起他,更別說他行竊的偉績,至於一個農民出身的窮小子怎麼會是走資派,也沒人清楚,或許是因為藏了什麼不該看的書。紅布鞋實際上不貴,倩花感覺出來了,穿了五六天,鞋尖破了,她沒有聲張的膽量,私下悄悄用紅線縫起來,也就不存在這事。可如今依舊害怕它冷不防地壞掉——這是她擔心的事情之一,大人常說小孩子哪有那麼多憂愁,實際上有的,倩花算了,有五個(隨年齡增長的話,大哥和二哥也許有十七八個,爹爹應該有二十多個,爺爺肯定不少於四十個,那躺在床上的九十多歲的曾祖父有一百多個了吧),怕鞋壞是一個,另外四個是:擔心大哥沒錢上大學、二哥的腳傷好不了、伯伯的雇主拖工資、曾祖父突然與世長辭。
回到家,世界全黑了,黃燈吊在長長的電線上搖曳,奶奶的影子輕盈浮晃,父親一干人全坐在院子口乘涼,按理說該開飯了。燁燁撒嬌:“我餓,餓……”
倩花看見奶奶手裡握著一隻光溜溜的死雞,知道該來的已經來了。
“倩花,過來。”娘說,她撫著燁燁的背。
倩花走過去。
“豐爺爺走了,明天做喪,我們三餐都去他家吃。”
“哦。”
“知道他吧?住南面竹林裡的那個豐爺爺。”
“知道。”
“你過去爹那,他有話對你講。”
來到父親跟前,見他說:“今晚燉雞,多吃點。”
為何今天突然主動讓自己吃肉了?倩花看著爹爹意味深長的眼神,她捉摸不透,可她已決定一千次不吃黑瞳母雞的肉了。她曾想趁家裡人都睡著時把這雞捉到自己床上,雙腿夾住它,雙手抱著它,聽它咕咕叫,慢慢進入夢鄉,第二天再偷偷放回雞欄,可這想法還未實踐,想法的物件卻命喪黃泉。
暴雨在日落之際來臨,房瓦上叮鈴鈴,土腥味比菜更勾人,風仍是濕熱的,大門敞開著,一家人圍在圓木桌邊咀嚼,按理說伯伯和爹爹分家後該兩個地方吃飯,可他們實在沒錢另蓋個屋,爺爺年年抱怨這事。
黃瓜汁都酸臭了!一入夏,家裡什麼菜都是酸臭的!可大家實在捨不得倒掉,燁燁年年抱怨這事。
燉雞是新鮮的,可倩花不吃,娘開始抱怨這事了:“爹不是叫你多吃麼?夾呀!塞嘴裡呀!”
爹說:“塞嘴裡,還要我教?”
倩花想,那我啜口湯。她舀幾勺到碗裡,油多湯少,抿一口,舌尖燙麻了。
“你大哥考去江蘇了,你開心嗎?”
倩花抬頭,見大哥驚恐地望著自己。她說:“開心,開心壞了。”
“你想他去讀書,為我們家爭光嗎?”
“當然想,大哥讀完大學,當個大官,一家人都有好日子過了。”
“是這麼個道理,那麼趕緊吃肉吧。”
倩花點頭,依舊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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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爺爺幾天前還和自己打過招呼,怎麼突然就與世長辭了?倩花想不明白。
豐爺爺做喪這天,鄰里周遭都起早,他的兒女也全連夜回來了,門口熱熱鬧鬧圍著一圈人在他家吃過早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照例要幫忙折壽紙,一指壓頁一指膠,力壯的都扛東西去了,豐爺爺的兒女們,他們懶得嚎啕大哭,表情自然,仿佛不曾為逝者傷心,哭喪有專人,他們的淒音非常具有糊弄力。
村裡唯一的廟宇是哀樂吹奏者的工作地,持嗩呐的,砸鑼的,敲鼓的,閑坐在矮凳上,有人抱出一卷駭人的長鞭炮,沒有哪個小孩看了不躲。廟宇四周蔓延著煙火與冷蠟的氣味,道士打扮的大人跨門檻進去,披麻戴孝的孩子跳門檻出來,嗚裡哇啦,整個世界都在嗚裡哇啦,倩花見到邊上的水渠,它原先缺了點,被人鏟一堆水泥拋上當作修復,十分隨意,水泥凝固後像披了層疙瘩,有一塊特別大的,形似灰豬,倩花用碎瓦片小心地鑿它下來,放入口袋。很久以前,她曾受封為“水泥公主”,那時候哥哥的腳還健全,不過半個月後就從拖拉機上翻滾下去摔壞了骨頭,那時候伯伯和雇主的關係也還和諧,他常踏三輪車載倩花去做事。
伯伯搬運水泥是不讓倩花幫手的,水泥袋看著不大,卻重得很,要這是一袋糠粉,倩花能將它提起扔去空中再用雙手接住。伯伯抬水泥上車,倩花站三輪車後(路太陡,坐著容易被甩出去),伯伯每次都會囑咐她萬萬站穩,於是騎車,於是倩花抓住欄杆,半蹲著好似騎馬,車身左搖右晃更讓人入戲,有水泥袋的地方就有飄散不完的水泥灰,人一靠近它們,就算沒挨著,身上也會迅速被一層灰纏上,倩花站在它們上頭,自然渾身都是厚灰了,這叫“水泥裙”,她騎的是“水泥馬”,自己便是“水泥公主”。九十年代之前,村裡還沒有這麼多自建房,這是伯伯說的,如今斷斷續續拆土屋了,村裡會砌牆搭瓦的壯漢不少,擔磚和泥,來來往往,這是熟景,鋼鐵碰撞,敲打木樁,什麼妖魔鬼怪的聲音都有,響徹整個白晝。
伯伯是和水泥的好手之一,即使年輕不再,仍能高強度地工作,在烈日的灼食下,皮膚油油的似化了,渾身如將融的蠟像,倩花躲在陰涼處窺望,喊他,他露出白牙,昏頭昏腦地點頭,累得不想看向這裡,仿佛一扭頭他的蠟腦袋便會掉下。
倩花右手揣在口袋裡,細摸水泥塊,瞟見前來奔喪的人群中有一個大姐姐,穿著銀白的連衣裙,一定是有錢人,她想,既然來參加豐爺爺葬禮的親戚是有錢人,那麼豐爺爺沒道理窮,也許是他的那幫不肖子孫吝嗇于花許多錢贍養他,這麼一來,那個優雅的姐姐瞬間變得醜惡。可是,要是自己也有那樣漂亮的裙兒多好!自己可是“公主”啊。她開始想像那裙附在自己身上的樣子,只不過變成了金色,只不過胸口多了幾抹花紋,只不過比原樣美麗一百倍,頭上再戴個什麼,比如像英國女王所佩的頭飾,鞋要高跟的,也是金色,裝模作樣拈起裙擺踮腳轉一圈,奶奶給她講中國神話,說七仙女的裙子好看,哥哥給她講丹麥童話,說睡美人的裙子好看,她想穿兩樣的結合品,那麼,凡是公主皆有王子來接駕,她的王子在哪呢?鞭炮聲驚醒了她,隊伍開始移動,一群不知為何與死者扯上關係的鄉親們肩上掛著白毛巾並排走,倩花在一邊跟著玩。
帶頭的敲鑼,兩個男人拖著長爆竹走路,煙塵滾滾,遮天蔽日,受苦的是後來者,被炮屑彈腳,被硝味鑽鼻,敲鑼人身後跟的是一個照例掛白毛巾的男孩,十七八歲的模樣,持著一面紙幡,上邊寫著古怪話,他將紙幡舉在胸前,用於阻擋飛來的炮屑,倩花和他都被白煙嗆得直咳嗽。
倩花對他說:“你知道嗎,我是公主。”
當!當!敲鑼人的手沒停下。
大男孩說:“公主嗎?那真挺好的。”
倩花說:“你是豐爺爺的孫子嗎?”
“不是,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你們村的任何一個人,我是被請來的。”
“用錢請?”
“當然用錢,但不是很多。”
當!當!
“我家以前有只黑色眼睛的母雞。”
“後來呢?”
“被燉了,可是我沒吃它哪怕一塊肉。”
“你真善良。”
“我二哥也這麼說過我,我二哥和你差不多大,他腳不行。大哥也許多你兩歲,大哥馬上要去外面上大學了。”
“我沒那般命好,最理想的打算,那就是去城裡一家電子廠當掃地的……”
當!當!鑼起兩聲後,接上了扭扭捏捏的嗩呐。
男孩繼續說:“老闆很凶,我怕老闆。”
路程走完了,滾滾白煙裡現出一套桌椅,桌上擺著香爐和貢品,椅子上放著衣褲,並成人樣,褲腳沾地,地上還擺了雙鞋,像豐爺爺真坐那似的。道士來了,嘛尼嘛尼圍著它們轉圈圈,嗩呐頓時有了精神,鼓呀鑼呀,乒乒乓乓,兒女們挨個跪下磕頭,倩花盯著,感到魂魄漫天,鬼魅潛行,男孩將紙幡插在地上,掏出水杯咕咚痛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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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花的伯伯,建房的好手,和老闆鬧掰了,老闆的店門不知和故面臨倒閉,據說是嗜賭惹的禍,總之欠了五六十萬,可怕得很,於是克扣手下人工資湊起來還債,大家都不悅,卻只有伯伯願抗議。
曾祖父在家哼哼唧唧招人嫌,爹娘望他早點走。倩花九歲的時候,曾祖父生了一場大病,此後四年裡癱躺在籐椅上,並不是不會走路,在一家人都外出幹活時也許會出來活動活動,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裡度過,啞啞等死,每年梅雨季濕氣重,床頭長蘑菇了,他也不管,村裡的熱鬧與他無關,如今已九十一歲了,爹說他長壽得像個老王八。那年病魔初襲,爹娘輪流背著老王八走了十多裡的盤山泥路,送城裡醫院裡,賣牛賣雞湊了一千,全花看病上了,最終沒治好,爹後來說,媽的,這一千塊錢可以幹多少事,氣死我了,悔死我了。
直至今日他還在悔。除了倩花和燁燁,一家人都在愁眉苦臉。
日子流動著,倩花沒有理想,沒有期盼,芒種前後,一夜比一夜悶熱,睡覺時渾身黏汗,握緊扇子扇動,越扇越熱,起床去外邊透氣,萬蚊齊鳴。倩花發呆,她是公主,沿著矮樹叢中的小路走,就會遇見自己的城堡,外面金碧輝煌,裡面五光十色,她忽然又有理想、又有期盼了,自己的未來是怎樣的呢?十年後的今天,自己已經在大城市裡上班了吧?會遇到白馬王子嗎?會經歷怎樣一個曖昧甜蜜的愛情故事呢?倩花渴了,折返回屋子裡,經過曾祖父門前,短暫停下聽一聽,破了嗓子似的呼吸聲,真嚇人,而後躡手躡腳去廚房,想把剩下的西瓜吃掉,瓜是劉嬸前幾天送的,她菜地裡的瓜總是多籽,一口一堆,要麼咬碎嘗苦,要麼劈裡啪啦吐掉。走進廚房,視窗有個人影,是大哥,他聽見動靜,轉頭望過來。
“倩花嗎?”
“哥,我想吃西瓜。”
“我開個整的給你吧。”他進來,拔起砧板上的刀。
“哥,你要去上大學了,我捨不得你。”
“倩花以後也有大學上。”
“真的嗎?”
“真的,以後生活會越來越好,沒有誰讀不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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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爺爺的頭七到了。
嗩呐鑼鼓聲又回來了,響徹田野,牧魂人的身形如大山一般,他蹲著凝視這片貧瘠的土地,一言不發。
燁燁嘴裡嚼軟糖,吞下後咂嘴品餘酸,彎腰玩耍洗菜剩下的水,倩花劈完木柴,偷溜到穀倉裡,關起門,口鼻內盡是渾舊的穀香,四周黑了,陽光從縫隙射入,這裡是安全地,她張開雙手,幻想自己在宮殿內行走,僕人們向她鞠躬,可亂飛的白蛾子進攻她的手臂、脖子,奇癢難耐,汗流浹背,於是被迫跑出來,此時樓下有引擎突突作響,誰騎摩托車來了?探頭一看,三個陌生人,兩男一女,一把年紀了,從三輪車上下來,捏起衣服領口,往外一拉一拉,透了些微風進去才舒心。爹趕忙出來招呼,娘抱了個人頭大的西瓜去切,奶奶尖聲地喊:“倩花!倩花!”
倩花沒有應答,由她多喚了兩下,這才匆匆下樓,闖進廳堂,發現一個圓滾滾的紅包袱,三個人端坐在桌前,大哥與二哥不知何處去了,奶奶坐在門口掰豆角,爹娘笑臉迎接客人,提壺倒水。三人中的一個白鬍子男人說:“水靈。”
大約在講自己,倩花想。
男人提上一方黑箱子上桌,拍兩下,又說:“十四歲?”
爹說:“十四歲,可能幹了,手巧又賢慧。”
其實才十三的。
“那麼,今天就走?準備好了麼?”
“急什麼?”娘端一盆西瓜上來分發,“吃幾塊解渴。”
男人擺擺手,女人捧起大口痛吃,又吸又咬,汁水將白襯衫浸紅,爹轉身對倩花說:“東西都給你打包好了,快出去,出去。”
倩花被推搡出家門,被推搡到三輪車後面,她望向廳內,爹打開黑箱子數著鈔票,娘埋頭似乎在哭,三個人擦完汗,走出陰影,新的汗又分泌出來,一男一女坐在後邊陪她,白鬍子男人騎上車,倩花抱著包袱,對著群山發呆,她不知自己的去處。在家屋即將消失在自己視野的時候,她突然看見哥哥了,他們站在門口。
他們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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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倩花來到了另一個窮山僻壤,稀疏的燈火掛在山腳下,這裡的樹木乃至空氣都是陌生的,人影們站在籬笆前,屋裡有個老太婆,黃燈照出她全貌,醜陋得像巫婆,拄雙龍拐,露灰色畸牙,男人將倩花抱下車,朝老太婆點頭。
老太婆說:“進。”
倩花被推進屋,籬笆前的人也紛紛進來,有男有女,倩花一個都不認識,土疙瘩牆上貼了雙喜,掛了紅綾,老太婆磨一磨茶壺蓋,樂呵呵地點頭:“水靈。”
一個圓臉齙牙的男人從側門出來,壞了只眼睛,胸前戴著大紅花,嘿嘿笑,倩花被人押著與他拜了又拜,老太婆發話了:“一家有一家規矩,明天早起,讓嫂子教你。”
倩花被拽進內房,圓臉齙牙人將她推倒,扯去她褲子,全身壓上來。倩花望著天花板,她的城堡如此光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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