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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孔卻的肩膀,孔卻的頭依然埋著,哼哧哼哧地豬吃食一般,不願真正醒來。
手的主人說話了:“官老爺……官老爺……”
孔卻聽見是女聲,興致來了,抬起頭,抹一抹眼穢,看見自己方才趴的桌子是飯桌,桌上擺著許多殘羹剩飯,酒瓶子倒了七八個,酒液沿著桌邊滴淌到自己的鞋子上,而飯桌對面睡著自己的發小吳井才,他和這位發小、與自己在飛黃騰達的道路上披荊斬棘的合作夥伴,約好晚上八點和一個未曾謀面的大企業家在雀村的農家樂裡吃飯談生意,對方大概在自己睡著之後就走了。雖然桌上杯盤狼藉,有一股酒足飯飽的氣息,可孔卻肚子的十分饑餓,如同幾天沒有吃飯,他望向黑漆漆的窗外——然而現在是多少點?
孔卻瞟了一眼手錶:十二點半,睡了真久。他懶懶地問那個花衣服女子:“怎麼了?”
“官老爺……我家男人瘋了……拿著刀亂砍,殺了不知多少人……”
“哦?”孔卻半晌說不出話,“你怎麼知道我是當官的?”
“你是市里的書記,你旁邊這位是副書記,你們名氣大,電視上天天放,我怎樣會不認識……官老爺,你幫我一幫,我家男人瘋啦……”
“大半夜的,他他媽拿刀砍人?你別開玩笑。”孔卻拍拍吳井才的頭,把他弄醒,繼續問女人:“你怎麼沒被砍死啊?”
吳井才直起身,迷迷糊糊地盯著女人,女人不好意思看他,只扯著孔卻的袖子:“我現在不知怎麼辦,你們幫我制服他行不行……”
“哎!走吧走吧!”孔卻拽著吳井才的臂膊,“村裡有人鬧事。”
三個人走出飯店,夜空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得像墨,往四周望去,三兩支路燈插在田埂上,冷風吹得大家哆嗦,吳井才清醒過來了,雙手捂在嘴巴上,一邊哈氣一邊說:“八月的天,有這麼冷的麼?孔卻,我們去哪?村裡有人鬧事?鬧的什麼事?”
“官老爺,我男人瘋了,在砍人,我大伯,二舅舅,小叔子,全死在他刀下啦。”女人慌張地走,不小心踩到幾個水窪,泥巴飛濺起來吻到孔卻的褲腿上。
孔卻皺眉,抬起另一隻腳,用腳踝拭去髒泥,不滿地說:“這麼急幹什麼?早去晚去,他都已經砍死人了,你早一點到還能救活不成?”
三個人走上了荷花地。雀村以產蓮“致富”,“致富”是上級說的,上級走基層扶貧,要大家將水稻蔬菜丟到一邊,推廣種蓮,用蓮換錢,然後致富,但以近況觀之,只不過“謀生”罷了。全村超過一半的土地都覆上了油油的荷葉,白天踏進荷池,四面都是傘狀的厚實葉子,瞧不見盡頭,如今夜晚,只是隱約看得出形狀,它平日裡所炫耀的美麗都藏匿起來了,低頭頂著露珠,像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
路燈立在三面或四面荷池的交叉口上,昏白的光讓披著浮萍的荷池小範圍地顯了形,大家沒有帶手電筒,憑藉這點可憐的視野小心翼翼地前行。
女人忽然說:“官老爺,那裡……”
孔卻和吳井才看見遠處的荷葉間隙透出暖黃的火光,有人影在裡面悉索掙動。
“什麼情況?”孔卻小聲問。
“他呀……估摸著要把屍體燒掉……”女人驚恐得幾乎顫抖。
“那麼多屍體,那麼小的火,怎麼燒?”吳井才笑著看向女人,“你怕是腦子有什麼毛病。”
“官老爺,你們輕聲走過去,把他壓地上,刀扯去……”
“你要我們過去就過去?我們都還沒說話,輪得到你了?你當我們作奴隸使喚?”孔卻說。
“哎呀!我怎敢!官老爺,我死也沒這豹子膽,我十七歲被我男人拐來,孩子有了三個,老大出遠門見識去了,可憐老二、老三今天夜裡做了他的刀下鬼……這個畜生……下十八層地獄的……”女人嗚哩哇啦哭了起來。
“住口!蠢婊子,再哭被他聽見了!”孔卻呵斥道,“行,我來說,你大半夜——已經淩晨了,你淩晨跑來飯店找到我們,說你丈夫殺人,我問你,他殺人,你為何不去警察局報案,而是來找我們,並且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飯店的?這是什麼詭計?”
“哎呀……”女人被嚇得說不出話。
吳井才勸阻說:“別這麼凶。”
“官老爺……警察局離這裡兩公里,我只是到處找人,也沒想到在飯店看見你們……既是看見了,我就認得出,官老爺,別把黑的作白的,死的作活的……你們要是不捉了他,他跑掉,我怕一輩子都捉不住了……”
“行,你別念叨這麼多廢話!我們過去看看。”孔卻剛走進荷池,腳被冰冷侵襲,才反應過來自己穿的是皮鞋,便低聲罵了一句,索性兩隻腳都下了水,在荷池裡慢慢邁著步子。
眾人靜悄悄地走,池水被六條腿攪得嗚嚕嗚嚕響,孔卻一邊撥開攔路的荷葉一邊洞察光亮處的情況,到了近處時,他聽見那裡傳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他們似乎在興高采烈地喝酒劃拳。孔卻回過頭,三個人面面相覷。
“等會我上了岸,他們會發現我,然後我跑,他們追,吳井才,你躲在荷葉裡,隨便選一個人,冷不丁撲倒他,然後你——”孔卻指女人,“你再找一塊石頭握著,來砸追我的人。”
孔卻說完俯身盯著岸上,做幾個深呼吸,猛地沖上去,登上岸邊,全身被火光包圍住,只見三個漢子光著油亮的上身,圍著一張桌子吃火鍋,桌底生著火,鍋裡的湯料安靜地沸騰著。
一個較瘦小的男人吸一口金針菇,笑嘻嘻看著孔卻,說道:“你渾身濕漉漉,出什麼事了?走路掉池子裡了?”
“你們在幹什麼?”
一個禿頭壯漢答道:“閑著沒事幹,來這裡聚個餐。”
另一個生著國字臉的男人說:“倒是你,你怎麼了?”
“你們聚餐?附近就有飯店,你們跑這裡聚餐?”
禿頭大漢說:“我們樂意,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我他媽市里的書記,我管不著?”
“嘿嘿!你市里的書記,我他媽美國總統。”瘦男人笑道。
“你們別太囂張,到時候小心吃不了兜著走……來,我問你們,就算你們不想去飯店吃,也沒必要來這麼隱蔽的地方,你們在隱瞞什麼?”
“是,我們在隱瞞,我們在這裡埋了幾百萬塊錢,你他媽快去挖吧。”瘦男人不屑地翻著白眼。
這時候吳井才帶著女人從池子裡走了出來,彎腰脫下鞋,把鞋裡的水倒出來,同時對三個吃火鍋的男人說:“你們最好老實點,我們是市里的幹部,你們只要交代清楚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拿著刀經過這裡,我們自然會離開,不再打擾。”
禿頭男人驚異地盯著女子,說:“恬妞?你怎麼在這裡?你家裡人知道你出來麼?”
“什麼?你認識她?”孔卻問。
“他媽的,我是她二舅舅。”
吳井才回頭凝視女人:“你不是說你二舅舅,大伯,小叔子都被殺了嗎?”
“什麼?”禿頭分別指了指瘦男人和國字臉:“他們就是她的大伯和小叔子。”
“等等!等等!”孔卻錯亂地呼吸著,“究竟怎麼回事,難不成你們是鬼?”
“他們在騙人!”女人尖叫出來,像是喉嚨破了個洞,“他們根本不是我的什麼舅舅叔叔,他們殺完人,來這裡假裝什麼事也沒有……”她向三個男人跪下:“你們想怎樣……你們把我的全家都弄沒了……你們想怎樣?”
“瘋女人!”禿頭和國字臉各挽著女人的一隻手臂,將她反向拖走,女人失聲痛哭,哀叫連天。
瘦男人與大家解釋:“他男人兩年前得了精神病,砍死了兩個兒子,然後自殺,從那以後她也變精神病了。”
“是這樣嗎?”孔卻自言自語,“也就是說,她有陰影了,經常出現錯覺,以為它丈夫還活著,又來砍人了。”
“哈哈……”瘦男人說,“是這樣。”
吳井才歎了口氣:“那麼真是白忙活,你們繼續吃吧,孔卻,我們走。”
於是兩個人決定返回飯店,他們不蹚著水,而是選一條田埂,走鋼絲一般謹慎地斟酌腳步,慢慢離開荷花地間的飯局。孔卻又看了看表:一點二十二分。夜風刮得愈加淒厲,刀片似的劃弄兩個身著短袖的男人,吳井才感覺出不對勁了:“這是怎麼回事?這分明是冬天。”
“我們泡了水,自然覺得更冷。”孔卻說完低頭思索著什麼。
“媽的,我要僵了。”吳井才吸溜著嘴,到處張望。這時有一輛帶著彩色燈光的大車出現在遠處的山路上,吳井才隱隱聽到車裡播放著英文歌曲,他打趣道:“那是什麼?孔卻,那不是糖果車麼?”
孔卻抬頭看了看,敷衍了一句:“看樣子是……”
“我以為這東西外國才有,現在村裡都他媽這麼時髦了。”吳井才說完不高興地看著孔卻:“你發什麼呆?”
“我發呆麼……”孔卻摸了摸口袋,“不是,我在想,我的手機好像掉了,我想回去找一找,你先走吧,我找到了就來。”
“行吧。”吳井才說,“我肚子真餓,明明晚上吃了那麼多,還這麼餓,我得趕快回去弄點吃的。”
孔卻點點頭,和吳井才分開了,在確定他看不見自己後便望著火光開始跑,路上踩到稀泥滑倒好幾次,最終到了先前三個男人吃火鍋的地方,瘦男人仍坐在那裡一聲不吭地用筷子往嘴裡塞菜,桌子旁多了一個鼓鼓的麻袋。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孔卻陰著臉笑。
瘦男人口腔裡全是食物,兩隻手比比劃劃,嗚嗚地不知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她的丈夫和你們是什麼關係,可毫無疑問的是,你們合夥殺了不少人,她是目擊者,也在剛才被你們滅口了。”
瘦男人想講話,因此使勁咀嚼著食物,努力讓它們順利通過自己的食道。
“而你邊上這個袋子裡裝的就是她的屍體。”
瘦男人終於把食物咽下去了,他微喘著氣,笑眯眯地盯著孔卻,抿一抿嘴,說道:“這是前戲,正片還沒開始呢,孔先生。”
“你認得我?”孔卻說完想起自己在市里的名聲,也不覺稀奇,“不管怎麼樣,這一切在我方才看著你們吃火鍋的時候就發覺了,那時我沒有戳穿,因為有另一個人在場,而現在只有我們。大家都是聰明人,我便直說了,從現在起,每年湊一百萬給我,直到我死。”
“妙啊,孔先生,想不到你堂堂大書記也會有缺錢的時候,現在竟然淪落到向我們普通百姓勒索錢財,我想,一百萬於你,不是九牛一毛麼。”
“凡事必留後路,我每一秒都有從高處跌下的可能,誰會在意自己錢多呢?”
“你威脅我的資本是什麼?”
“這具屍體你怕是處理不掉了。”
“屍體?那個女人的?”瘦男人低頭踢了踢麻袋,隨後將桌上的火鍋端起,倒在地上,湯汁由地上的小洞螺旋而下,他又把火熄了,將麻袋提起,放在桌上,推給孔卻:“你驗驗這是不是她的屍體。”
孔卻忽然預感不妙,顫著手掀開袋口,血水悠悠地從裡面流出來,吳井才睜眼躺著,臉上還貼著幾根水草。
“你想怎樣?”孔卻低聲說。
“我的父親,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因為殺人被判了死刑,但他一個平日裡連雞都不敢殺的人,怎麼會做出殺人的事?”瘦男人說,“我後來查出,他是被迫替人頂罪,之所以說被迫,是因為原本有罪的那個人——就是你——利用私權和錢力,抹去了真相,嫁禍于我的父親,力圖扭轉局面,讓所有證據都指向他。”
“你是羅……”
“還有不到十秒藥效就該到了。”
孔卻感到雙腿失去了知覺,像兩條塑膠帶子一樣綿軟,他在昏睡過去的最後一秒還在想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被下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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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法官敲一敲桌,戴上老花鏡,盯著白紙黑字,“那麼,今日上午七點二十三分左右,雀村村民在雀村東南處的荷池裡發現死者吳井才,並在離案發現場十余米處的電線杆子下發現處於昏睡狀態的嫌疑人孔卻,經進一步調查,吳井才喉部存在一處六釐米長的致命刀口,與孔卻口袋中存放的管制刀具的刀刃相吻合,且死者衣著淩亂,有打鬥痕跡,身上的指紋經查實屬死者本人及嫌疑人孔卻,為此得出初步結論,孔卻與死者吳井才在荷池邊發生爭執並將其殺害,而後因不明原因棄屍逃跑,半路昏厥。孔卻先生,你認罪嗎?”
“法官大人,我謹以……”
沒有等律師說完,孔卻銳聲叫了出來:“羅鼎超!我操你媽的!”叫完惡狠狠地注視著席上的羅鼎超,渾身顫抖,仿佛下一秒要撲過去咬碎他。
“肅靜。”法官懶懶地敲桌子。
律師將孔卻按回座位,俯身對他耳語:“你不要瞎鬧,我力爭請求寬大處理……”
“處理個屁!”孔卻嚷得更厲害了,法庭裡蕩著他的回聲,“根本沒有這件事!全部是假的!假的!”
“肅靜。”
“我肅靜你媽的逼!”孔卻說,“我對你們員警解釋不下十次了,我和吳井才昨天晚上被一個女人叫走,她說她男人到處砍人,要我們幫忙制服,然後我們去了,看見荷池邊上羅鼎超和兩個不認識的男人在吃火鍋,而……”
“那我也解釋許多次了。”羅鼎超推一推眼鏡,皺著眉頭說,“我這一個多星期都在澳大利亞陪客戶,怎麼可能突然瞬移到你那個什麼雀村——什麼雀村?我聽都沒聽過,再說,我認識你嗎?我們根本不認識,你就莫名奇妙把我扯進來,我大早上還要臨時趕飛機回國,這損失你怎麼賠?”
“你他媽在裝。羅鼎超,你的本性根本不是這樣,你那天晚上還笑嘻嘻……”
“那你說,我要是殺了他,我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孔卻心裡明白對方想逼自己說出當年誣陷他父親的事,他努力冷靜思考,略微平和地說:“你不可能贏過我的,我這輩子還沒這樣狼狽過,我會不擇手段找出你的障眼法的漏洞,然後反擊你個措手不及……”
“肅靜!否則逐出法庭!”法官動怒了,“孔卻先生,確實有多方面證據證明,羅鼎超先生過去十天一直待在澳大利亞,而你所描述的能夠擺下一張桌子的、被荷池包圍的地方在雀村根本不存在,並且我們找不到任何地方有任何架設火鍋的痕跡,更荒謬的是,你聲稱的那家你來用過餐的農家樂飯店,根本沒有任何你來過的記錄。”
“行啊,姓羅的,連老闆都買通了。”
羅鼎超瞥了孔卻一眼,對法官說:“法官大人,據說孔卻身為市委書記,曾夥同副書記吳井才受賄上千萬,還吸食毒品,請務必查清,因為倘若吸食致幻類毒品,當晚產生這些錯覺也不是不可能。”
“姓羅的,你想把我徹底搞死,我也會斷你一隻手。”
羅鼎超整理好衣領,皺著眉嘟噥:“真是無理取鬧……”
法官又一次敲響桌面,宣佈退庭。
走出法庭後,羅鼎超和幾個西裝革履的朋友道了別,走進公共廁所,拉下拉鍊,盯著牆面準備排尿,突然有一隻粗糙的手輕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一個剪著平頭短髮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身後。
“哦?”羅鼎超又把拉鍊拉回去,轉身對著他,“我認得你,你是孔卻的表弟——還是堂弟,總之忘了,只記得大概叫瞿什麼……”
中年男人咧開嘴:“你不認識孔卻,倒認識他的表弟,你真容易暴露。”
“哦,我暴露……是因為我知道你來的目的……嘿嘿!”
“孔卻果然說得沒錯,你總是笑嘻嘻的——好,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說了。”男人瞄一眼門外,確定沒人,“我上午對孔卻進行問話,然後仔細調查了你,我發現你一年前在澳大利亞西部包下了一片地,理由是搞水產養殖,對吧?我這時就發現不對勁了,我開始懷疑吳井才並非死在雀村的荷花地。”
“麻煩你說快點,我快憋不住了,我的膀胱好像對你的話題並不感興趣。”
“你在澳大利亞包下一塊地,你引進許多水,卻不是用來養什麼螃蟹龍蝦,而是種蓮,你把那裡佈置得與雀村的一部分很相似,但又有些許不同——至少在晚上看不出——你把孔卻和吳井才騙來吃飯,在酒裡下藥迷暈他們,連夜運送到澳大利亞的假雀村,放到假雀村裡的假飯店,然後他們醒來,然後你們演戲,你們演戲並不是為了包裝案情,而只是出於好玩,我之所以會這麼推斷,是因為我查你的過去,查到你在初中的時候和校董的兒子打架,學校要開除你,你一時興起謊稱自己是省領導的侄子,並且加以粉飾,讓大家信以為真,把他們騙了兩個月。”
“這就是讓你們神魂顛倒的狗屁權力,不是嗎?”
“由於在兩個國家來回需要時間,這個殺人嫁禍的行為持續了三天,可在孔卻看來只有一晚上。我琢磨這個猜測琢磨了很久,而真正證實它的,是我在和孔卻對話時他的一個小動作,他說到你把火鍋倒在地上,沿著泥洞螺旋流下,同時做著手勢,在空中水準畫圈,而畫圈的方向是順時針。可是,羅鼎超,你大概不知道,北半球的漩渦是逆時針的。”
“瞿先生,我不想聽什麼順時針逆時針,我現在只想舒舒服服地尿尿,如果你不介意觀賞我的生殖器,我就當面尿了。”
“你幽默不了多久。”男人猛錘牆壁,“我立刻可以通知警方去調查你的那個虛偽的荷花地,然後你一生被毀滅,但如果你力所能及地收買我,保密完全不是問題。”
“不管你要什麼,你得先聽好,我除了可以把我小時候玩壞的奧特曼模型送給你之外,其它任何東西你都別想拿到。”
“羅先生,我要一千萬,半年內。”
“從我出生到現在,不對,從人類誕生到現在,賄賂真是一刻不停,我救不出你們這些被權錢埋葬的臭狗屎,但我可以保證自己不變成臭狗屎,我的家人日夜不停地教育我,人生不是烏托邦,錢才是王道,一切以賺錢為目的,可我不以為然,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這些自以為在官場遊走得風生水起的廢物,我操你們媽,金錢束縛不了我,儘管再清白的荷花地、再高潔的初生蓮都被貪官的血給污染了,我還是那樣超脫。”
“你不明白,你個毛頭小子,你以為你這次真是為民除害消滅了一個搜刮民財的官僚,不是的,永遠不會是,以後還有千萬個這樣的人會出現!你不過是為了報父親的仇,哪怕以後有比孔卻更惡的人粉墨登場,你也不會去管,因為反正害死你父親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別人怎麼為非作歹,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不是嗎?你不過是個狂妄自大的自私者。除非立刻自殺,否則你一定會在三十歲之前的任何一個結點變成你如今所厭惡的財迷。”
“恕我直言,去你媽的。”
“你還有什麼本領呢?一千萬對你這個國際的商業精英來說也並非很難,而現在在公共廁所的你別也無選擇。”
“別無選擇嗎?”羅鼎超冷笑著一步步後退,“瞿先生,孔卻不知道他在一個假的雀村,你認為你就在一個真的公共廁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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