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設定在2016年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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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你不覺得很怪嗎？那些愛情電影或情歌裡的敘述……」將不知第幾杯威士忌往嘴裡送的時候，特瑞莎忽然提起一個毫無關聯的話題：「舉個例子吧，『你完整了我的生命（You completed me）』不就很噁心嗎？我難道還缺一根老二來圓滿人生嗎，那人生這回事也太可悲了吧──而且同性戀又該怎麼說？」
聽對方不同以往的聲調與益發張揚的用詞，亞瑟心知她大概醉了，或者離醉不遠。特瑞莎慣常大口豪飲（亞瑟不欲帶有地域歧視地這麼想，但他猜測多少和在德國的飲食習慣有關），個人體質又更適合啤酒與葡萄酒，遇到烈酒容易不知輕重地一杯接一杯，直到酒勁上頭時多半直接不省人事。幸而也只有這位表親會任她這般浪費特級威士忌，就是她真失去意識也有客房得以安置；公平地說，她也並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若非在他的居所也不可能如此放肆。
「希望不是我過分敏感，但我感覺妳在暗示什麼？」心神因酒精放鬆許多，亞瑟挑眉問道卻也不指望得到答案，只作這是個接續話題的中介段落，「除了老二那部份我不置可否，我大致贊同妳的看法。所有人都是完整的……可能不盡完美，但小缺陷也是身而為人『完整』的要素之一，無須藉由其他個體來確認或彌補自己的完整性。」
「沒有誰必須要有誰才能活下去，是吧？『失去了你，我該怎麼活下去？（How can I live without you?）』也是個偽命題，」工程博士吐字含糊但脈絡清晰地舉證，在酒精侵蝕的情況下，深入骨髓的科學精神依舊屹立不搖：「就算是無行為能力的胎兒，脫離母體後也不盡然需要母親才能存活；遑論世上最多的還是，正因被親生父母養育成人、反倒活得更不像人的人。」
「太尖銳了，特瑞莎。」這麼說著的亞瑟沒有責備之意，只是被這言語背後的意涵踩了痛腳。更年輕的時候，他會輕易聯想到對自己疏於照護與管教的父母，陷入深沉的自戀情結惱羞成怒；然而今下，他卻意外地想起了那個看似高大、周身卻滿是幼雛般純淨氣質的身影。
──是這個夏季闖入他一方陋室的明媚陽光。
這念頭使他不合時宜地揚起嘴角，還未全醉的特瑞莎見著了這一幕，紅髮襯托下削瘦的臉龐表露不以為然：「怎麼，這些膩人的情話讓你想起了小男朋友？那個俄羅斯小熊？」
所以說，我真受不了談戀愛的人。她不真心地埋怨道。
「準備要結婚的人沒有立場指責我。」亞瑟反將一軍，見對方漫不經心地聳肩，復而又道，「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和他……我們兩個都不是會輕信這種空中樓閣的人。」
因為他總能給我比那些更好的。才這麼想著，亞瑟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酒意牽動了情緒，以提著廣口杯的手背虛掩嘴角。
「難道你從未跟他說過『我會讓你屬於我（I'll make you mine）』或『你是我的全世界（You're my everything）』嗎？我還以為年輕人會喜歡這一套。」話說得隨興，特瑞莎又抿了口威士忌，金黃色的液體與冰塊撞擊於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賈斯汀和妳說過這些？」
「如果有的話，我就不會跟他結婚了。」
「這建議沒有絲毫建設性與參考價值呢，我親愛的表姊。」被這理所當然的反應氣笑，亞瑟諷刺性地朝對方舉杯。「至少我很確定，若我聽到這些話多半也是驚嚇大於感動。」
沒將他話裡的諷意當一回事，特瑞莎揚了揚杯子。
待嚥下那口酒，任灼熱微苦的液體順食道而下，她頓了頓又問：「說真的，你們是怎麼回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算你想和貓狗度過終生我也沒有意見，我只是沒有預料到這個。」
聞言，知道這表親不屑一般社交辭令的秉性、會問出口必是出自真誠的關切之意，亞瑟笑著坦率答道：「信不信由妳，我也沒有預料到。」
見他表情與態度不似作偽，人過而立出櫃這種事也不是能令人笑出來的幽默，與北國青年只有一面之緣的特瑞莎無意自作聰明地評論他人感情世界，只是淡淡道了句「反正你們開心就好，好歹我不用擔心要你需要買更多養老保險了」。
「我真不想知道妳對『伴侶』這個名詞的定義有什麼認知障礙。」亞瑟面露無奈，摸不清對方是在調侃或借酒裝瘋。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8LoKhYiK
「這種事無所謂啦。」堪稱輕佻地揭過這話題，特瑞莎將捧著玻璃杯的雙手擱於桌面，在短暫的沉默間收斂起先前的輕率作態，與他相仿又不同的淡灰色眼珠定定看他：「雖然我常拿這開玩笑，但是亞瑟，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愛。」
「我知道。」心一瞬時為這難得的赤誠傾訴安靜下來，亞瑟眉眼因而柔和幾分，「但我們都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得到他或她最想要的愛，我是，妳也是，特瑞莎。幸運的是，我們總能得到比意料之中、更好的愛。」
為這話愣怔半晌，特瑞莎不復以往總會調笑他愛文謅謅的故作姿態，對於婚姻的不安因此得到莫名的撫慰，最後歸結為一句「說的也是」。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3E6c0oK5T
「最後一口了，乾杯吧。」她說，舉起酒盅，因融冰淡化許多的麥芽色液體帶著秋季的色彩。
「敬什麼？」亞瑟沒有推辭，莞爾看她。
因酒精鈍化信息解讀能力的特瑞莎不如往常反應迅速，但這種遲延對於此刻恰恰剛好，更似一種具儀式感的慎重：「敬值得被愛的我們。」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a3X4OZSzS
「不能同意更多。」他附和，以自己的杯緣輕輕碰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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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我們，與我們應得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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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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