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天,胭胭時常趁著晚上來找靈兒,她們以戌時扔進來的小石子為信號,若過了戌時便不需再等,她們對話的內容時而胭胭問診、時而胭胭說著街上的事情,那些對靈兒來說別有洞天的牆外世界,都像是奇幻冒險故事一樣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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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場的前一天晚上,戌時仍不見胭胭蹤影,靈兒心底焦慮又徬徨。
她忽然想去找胭胭說說話,想再吃麻糬一次。
「小南,妳幫幫我。」戌時一過,靈兒喚來站在門口的小南,「妳來躺在我的床上,被子蓋緊,我去去就回。」
「姊姊,大半夜的要去哪啊?」小南看起來非常緊張,「要是妳不見了,媽媽會責怪我的!」
「肯定不讓妳被罰,妳只要裝作我側身躺在床上便是,蠟燭記得吹熄,黑暗中誰也看不清妳是誰。」靈兒起身拉著小南,將她塞進被窩裡,自己走出去後看到池邊有一顆比較大的石頭,就踮著那顆石頭翻牆出去,差點摔了個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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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外的世界比靈兒想像的還大,她原先以為很快便能找到胭胭,四處張望也沒能見到哪裡有醫館,正當靈兒想放棄時,卻發現自己早已迷了路,天空甚至飄起綿綿細雨。
在廣闊的天空下迷路也不是靈兒想要的自由,只要對這個世界沒有了解就不算自由。
她頹然的坐在路邊,撿起了一根樹枝,試圖畫出夢裡那小女孩和小白龍玩的遊戲,可如今卻想不起來他們玩的到底是什麼,只好扔下樹枝,蹲在路邊哼起了明天要唱的小曲。
「姑娘,妳看起來不是本地人,是不是迷路了?要上哪呢?」聲音的原頭是一位看來風度翩翩的公子,薄薄的眼皮帶著笑意望向頭髮有些凌亂的靈兒,他將傘撐在靈兒頭上。
「我是靈兒,找胭胭,還有……麻糬。」靈兒起身拍拍裙擺正經八百的說,「小小的、白白的一塊,吃起來軟呼呼的。」
「在下單蒼嵐。胭胭我不曉得,但麻糬行。」公子藏不住他臉上的笑意,這是多麼奇怪的一位姑娘,在晚上找麻糬還找不到,「請。」
他讓靈兒走在自己身旁,仔細端詳她的樣貌,靈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腳步便越來越慢,她想跟在單蒼嵐身後,讓他看不見自己,可她腳步越慢,單蒼嵐就走的越慢,最後靈兒停了下來。
「單公子,你怎麼一直偷看我呢?我臉上難道長了什麼嗎?」她有些氣憤的說。
「長了張好看的臉,行嗎?」單蒼嵐笑開了眉眼。
靈兒被這麼一說,臉上立刻飛起兩片紅暈,她將手遮在單蒼嵐眼前不讓他盯著,可單蒼嵐卻抓住了她的手往下放,或者說,牽住了她的手,這是靈兒第一次碰到男人,溫度比自己的手心暖了許多,單蒼嵐的皮膚比自己粗糙些,但與他乾淨的外表一樣,不會讓人生惡,兩人肩並肩時,她聞到單蒼嵐身上有桃花香,那是一股淡淡的、清甜的香味,她肯定單蒼嵐是從某個充滿桃花的地方而來。
「油嘴滑舌。」靈兒在嘴裡咕噥著,可單蒼嵐並沒有不開心,只是這麼輕輕的牽著她的手到夜晚的市集,正好許多攤販正要收攤,單蒼嵐替靈兒買下了剩下所有的麻糬。
靈兒再也沒有和單蒼嵐牽手的餘裕,只是捧著麻糬一個個往嘴裡塞。
「這就是姑娘想吃的東西嗎?」單蒼嵐看著靈兒吃東西的樣子,覺得很是有趣。
他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姑娘在他面前狼吞虎嚥,吞的還不是什麼高級的菜餚,而是麻糬,看靈兒的樣子似乎也不是餓,而是對這小點心朝思暮想許久;他也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姑娘在他面前打扮如此樸素,甚至髮絲散了都不介意,於是他到一旁賣首飾的攤子,買了漂亮的髮髻。
「姑娘,這送給妳,以後別毛毛躁躁的了。」他將髮髻遞給靈兒。
靈兒仔細端詳了一下,那上頭襄著一顆靈兒看不懂的石頭,只覺得很漂亮。
「這很貴的吧?」她看來有些擔心。
「配的起姑娘就不貴。」單蒼嵐說,「那麼,姑娘從哪來的呢?我該送姑娘回哪?」
「回青樓。」靈兒眼色一沉,她看的出單蒼嵐也有些驚訝,「應該說,回青樓的圍牆邊,有大樹的那側。」
回去的路上單蒼嵐都沒有再說什麼話,但也沒有放下牽著靈兒的手,到圍牆邊時,他才將手鬆開。
雨正好停了。
一下子原本被溫熱掌心握著的手被鬆開,夜晚的涼風從兩人分開手後的縫隙間穿過,讓靈兒一下子覺得好冷,原來這就是和別人牽手逛街的感覺,會感到有些雀躍;原來這就是和別人分別時的感覺,會感到有些落寞。
「靈兒姑娘,妳的歌聲挺好,在夜裡聽著還以為是夜鶯,清亮而又婉轉。」單蒼嵐看出了靈兒的沮喪,「或許哪天還能在這兒聽見姑娘哼一曲?」
單蒼嵐這是以後有緣會再見的意思,讓靈兒好像又燃起了一點希望。
但她沒懂自己為何會因此感到喜悅。
「明天算是……算是我第二次初登場,第一次染上風寒砸鍋了,跟媽媽爭取好久才得來第二次機會。」靈兒的笑意裡有著說不出的淒涼,「如果單公子有空,能來聽一聽,如果沒表現好,或許就見不到面了。」
單蒼嵐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拒絕,只是幫著靈兒一把,將她送回青樓。
站在圍牆邊,靈兒聽的出單蒼嵐躊躇了一會兒才離開,她整顆心都揪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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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蘭花說起那位大人時,臉上喜不自勝的樣子,若要她提起今晚與單蒼嵐的偶遇,或許自己也會是那個模樣,僅僅是這一晚,她已經愛上了單蒼嵐,喜歡單蒼嵐帶她認識這個世界,凡間所有美好如果都能那樣由單蒼嵐牽著自己逐一認識,那便是她想要的自由。
可她終究是一介青樓女子,若沒有人對她的喜愛熱烈到願意幫她贖身,她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被誰牽著走,而那人若不是單蒼嵐,她也不想答應,她不要被某個不喜歡的人贖身回去成為對方的所有物,一生做個只懂相夫教子的無趣女子。
她想要一直都能成為「自己」,偏生這是青樓女子最不該有的冀望。
靈兒心知自己可能錯愛上不對的男子,也可能有著不該有的期盼,此生或許就要這麼鬱鬱而終,這讓她在這裡第二次落下了不甘的淚水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G3ngZfb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