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每當彌月回到天空鯨時，腦海裡總會浮現出和這間店舖同名的生物。這種身形龐大的鯨魚出沒在亞卡妮海峽上空一帶，以吞食銀星維生。由於牠們的血液有很高的藥用價值，凝固時還能製成價值千金的血寶石，因此被與大海結盟的海洋城市──香巴拉港視為恩寵和祝福的證明。
牠們的血竟然比他的還要有價值，只要一想到這裡彌月總是忍不住妒忌起來。儘管他從沒見過牠們。他的思緒每次都是這樣開始的：這些可惡的傳說生物害他不再是獨一無二了。
彌月只有血這點值得稱讚，而現在這個價值竟然被區區的畜生奪去了。
不過他隨即幸災樂禍起來。牠們全都死了，而他還活著。牠們這麼弱小，活該絕種。所以他又是獨一無二的。
只是今天有甚麼打斷了彌月的思緒。
「歡迎回來。」
就是這句話。在他推開天空鯨的門時聽到的一句話。
歡迎回來，親愛的光之子大人。雨果的低語彷彿霧般盤旋在耳邊，滑進彌月的心頭。他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快逃。
然後彌月回過神來，皺起眉頭。
眼前是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瘦長的少年，比他高出半個頭；啡髮啡瞳，身上穿著天空鯨深藍色的制服──白色的麻質襯衫象徵帶來財富的波浪，袖子以淺藍的海洋圖騰作為點綴。深藍如夜的絲綢褲子輕柔絢麗，猶如晚上風平浪靜的大海。泛著月光色澤的禮儀布自左肩垂下，掩蓋著少年的半邊身體。
如果少年和彌月扭打，他修長的四肢可以像章魚一樣牢牢地纏著他不放。但彌月注意到（在這裡很難不注意到）對方皮光肉滑，顯然沒甚麼打鬥經驗，這樣的話彌月很輕易便可以掙脫掉。他自己也皮光肉滑，不過這另當別論。
彌月不著痕跡地瞄了身後的門一眼，計算著逃跑的距離。
「別管他，新來的。」瑪爾瑪姬熱情的聲音從店舖吧臺傳來。這名圓滾滾的女人身上套著相同的制服，腰間配戴著只有老員工才會有的銀色布條。豐滿的身軀隨著她的動作在布料下震動，加上寬闊的禮儀布，令瑪爾瑪姬看起來好像穿了一件外袍。她只有在這種時候衣著品味才正常一點點。
「菲爾就是一個怪人。」
菲爾是彌月的假名。當她問他叫甚麼時，他下意識就給了她這個名字。
少年困惑但有禮地朝彌月點點頭，然後走開。彌月的視線追隨著他走過大半間店舖，確認他的位置後才移開。
那少年大概是想在其他員工的心目中留下友善的印象吧，彌月覺得頗對不起他。然後這種感覺在下一秒消失不見。他很少會為陌生人操心。
彌月轉而打量四周。這間表面上是酒吧的店舖散發著高貴氣派的氛圍，絲綢蓋子下的油燈泛著柔和的橘光，看起來既溫暖又舒適。酒紅色的牆壁上掛著造工精美的復古航海地圖和天空鯨解剖圖，擦得亮晶晶的高腳杯反射著油燈的光芒。空氣裡飄浮著一股辛辣與甘甜混合的味道，令人聯想到溫暖的爐火和各式各樣異國的香料。沙發上坐了零星幾個客人，正安安靜靜地喝酒。
在他們的正上方、貫穿整間店鋪天花板的是天空鯨幼體的駭骨，以多條鐵鍊連接，擺出翱翔天際的姿態。此刻白色骸骨正低頭注視著彌月，黑漆漆的眼洞裡甚麼也沒有。
一如既往，沒甚麼需要特別注意。
他的視線停留在客人身上。他們的腰間有一塊突起物，彌月知道那裡收放著名為「轉輪手槍」的武器。這種武器似乎是這裡獨有的，因為在過去他從沒聽說過。彌月曾看過人們使用轉輪手槍。轉動滑輪後扣下扳機，就會射出致命的鐵珠。
他不怎樣喜歡這種武器。奪去人命過於容易。這不是他所熟悉的力量。他更熟悉⋯⋯各式各樣的傷口、毆打，某種緩慢又痛苦的事物。而轉輪手槍的一切都似乎太快了。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FmGMAtma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BMAEeR5T
「菲爾，」吧臺後方的瑪爾瑪姬叫道：「店長在找你。」
「好的，謝謝。」
彌月穿過店舖，步入盡頭的走廊裡。
一扇深色的木門正在等待著他。
ns 15.158.61.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