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向百姓徵收重稅,以舉辦奢華的晚宴。同年間,無數百姓死於饑荒和瘧疾。 ──《薩吉夫王朝記事》節錄
夜幕低垂,明月皎潔。死囚監獄一片漆黑,像根直直插進天空的圓柱。掛在這座塔上的陽石發出淡淡的光暈,隱約照亮了沉入黑暗中的路。然而光過於微弱,不能完全驅逐黑暗。一如凡歌娜和神聖白日王國的未來般被黑暗籠罩。
凡歌娜邊注意別碰到冰冷的石牆,邊沿著鑲在監獄外圍的螺旋樓梯往下走。微涼的夜風從遠方吹來,她的心在怦通怦通跳動著。
她到底為甚麼會被這些爛事纏上?凡歌娜拼命思考,她曾得罪過光之子大人嗎?還是這是她在不同的交易裡耍了小聰明的報應?
不過凡歌娜若是光之子大人,她也會選自己來下手。無實權、不受歡迎的公主為了報復現任國王,心生怨恨走火入魔想要毀滅國家。很有說服力,理由也很充分。而且誰會懷疑光之子大人呢?他既沒有召喚魔物,又沒有其他人聽到他的威脅。
凡歌娜那時真應該聽從女僕的話。
她還未想到解決辦法,只好迫於無奈讓魔物吃人。
她還不想死。
凡歌娜繼續往下走。
這座監獄自薩吉夫王朝起便已經存在。過去當守衛把死囚拖下樓梯時,他們的手指在監獄的牆上抓啊抓。長年累月之下石牆變得凹凸不平──充滿著抓痕、卡在上頭碎掉的指甲和乾涸的血跡。
很快地,她來到一個從石牆延伸出來的石製平台。一個男人坐在木桌後方,椅背貼著牆壁,正專心地閱讀手上的書。他手邊的提燈裡塞了幾塊陽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凡歌娜朝男人打招呼。「歐茲先生,願光之子大人的恩澤與你同在。」
男人──歐茲放下手上的書,轉過身來,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武器碰撞聲。如果說女人是由水構成,那這個男人就是由水和鋼鐵交織而成。強壯的戰士身軀裡收納著一顆慈祥的心。他總是對人很溫柔,喜歡幫助弱小。「公主殿下,願光之子大人保佑妳遠離疾病和痛苦。」 他驚訝地問:「是甚麼風把妳吹來這裡?」
凡歌娜知道他只是在假裝驚訝。打從她踏上樓梯的那刻起,他就聽到她了。
這點自凡歌娜孩提時起就沒變過。
她答:「我只是在散步。」
歐茲挑了挑眉,陽石的光芒在他的臉上投下厚重的陰影。「散步散到監獄?公主殿下,妳的散步路線真叫人驚訝。」
「我睡不著。」
「公主殿下,我還以為妳是專程來看我這個寂寞老人呢。」歐茲發出低沉厚實的笑聲。「妳在外面沒人跟著。」
「他們看到我步下樓梯就沒跟來了。歐茲先生,反正下面有你看著我。『歐茲,朕的女兒就拜托你了』。」
「哈哈,公主殿下,妳的父親才沒這樣說過。」
凡歌娜喜歡歐茲在稱呼父王時使用「妳的父親」,而不是「先王」或是類似「暴君」的其他字眼。這令她想起從前與父親相處的時光。過去父王曾多次帶凡歌娜下來,鐘愛地向她展示監獄的內部。「背叛我的人的下場就是這樣。」他指著遍體鱗傷的死囚冷酷地說。
歐茲再次拿起書,湊到陽石光芒下。「公主殿下,妳的禮儀課上得如何?」
一想到家教老師的臉,凡歌娜就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進度良好。」她瞄了牆上的小窗戶一眼,悄悄靠過去。歐茲還在看書。
「麥蒂女士有點情緒豐富。願光之子大人保佑她,公主殿下。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麥蒂女士在下午的禮儀課上才剛對凡歌娜鬼吼鬼叫過,要她學學自己的姐姐。
她再度瞄了這個開在歐茲旁邊的小窗戶一眼。不太大的空隙只夠塞進一隻手,鑲在其之間的鐵柱又把空間分割成只夠伸進一個手指頭。歐茲會定期透過這個小窗戶觀察監獄裡死囚的情況,以防有異樣。
凡歌娜站在小窗戶旁邊,微微低頭。歐茲繼續看書。
透過匆匆一瞥,她依稀看到小窗戶鐵柱的影子投在監獄內壁上,伸延至地上陰暗的角落,與陰影融為一體。
她背貼著小窗戶,然後把手指伸進去,貼在牆的影子上。
黑獅子透過凡歌娜的影子進出深淵。
只要她的影子足夠大,他就能到達任何凡歌娜所在的地方。影子的深淺度也有影響。過於淡色的影子不足以成為接通兩個世界的門扉。
單單是小指頭的影子太少了,所以凡歌娜需要尋找其他面積較大的影子,製造足夠大的範圍讓黑獅子進出。雖然不知道原理,但聽黑獅子說只要與其他影子相連,也可以充當是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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